第362章 哥哥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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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乙雪的羅盤指針突然折斷，斷口處湧出的不是符火，而是粘稠的黑霧 —— 他正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熟悉的青石板路爬滿了詭物的觸須，每根觸須都纏著一個村民的腳踝，往黑霧裡拖拽。“娘！” 他想衝過去，卻發現雙腳陷在血泥裡，羅盤在掌心燙得像塊烙鐵，盤麵映出的不是方位，而是妹妹被詭物捂住嘴的臉。

“哥！砍左邊！” 朱吳鉤的刀光突然從黑霧裡劈出，卻劈在空處。他的視角裡，弟弟正舉著斷指針徒勞地刺向詭物，而自己明明站在妹妹身後，指尖卻碰不到她飄動的衣角。觸須突然加速收縮，娘的半個身子已沒入黑霧，朱乙雪眼睜睜看著羅盤上娘的名字變成灰黑色，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 他的喉嚨裡塞滿了槐樹葉，和當年村子被襲時嗆進的一模一樣。

朱吳鉤的刀突然卡在了詭物的骨縫裡。他猛地轉頭，看見朱乙雪正被觸須倒吊起來，羅盤垂落的角度正好讓他看清：弟弟的眼睛裡映出的不是恐懼，而是和自己一樣的茫然。

“阿莊！用‘牽星術’！” 他嘶吼著，卻發現自己說的是三年前的方言，牛莊根本聽不懂。觸須纏上他的手腕，刀身倒映出更恐怖的畫麵 —— 朱乙雪正被詭物逼著，用斷指針在全家福上劃掉每個人的臉。

“不是我！” 朱乙雪劇烈掙紮，羅盤突然炸開，碎片紮進掌心，流出的血滴在地上，竟長出了當年被毀的祠堂。

他衝進祠堂，看見朱吳鉤跪在供桌前，背對著他，手裡的刀沾滿了血 —— 供桌上的牌位全變成了詭物的複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哥，你看供桌底下……” 朱吳鉤的聲音帶著哭腔，朱乙雪低頭的瞬間，視角突然翻轉，他成了朱吳鉤，正看著供桌下蜷縮的妹妹，而自己的刀，正不受控製地劈向她的頭頂。

“不 ——！” 兩兄弟的嘶吼重疊在黑霧裡。朱乙雪發現自己握著刀，朱吳鉤發現自己捏著斷指針，他們同時轉向對方，卻在看清彼此臉的刹那愣住 —— 朱乙雪的臉上長著朱吳鉤的刀疤，朱吳鉤的眼睛裡淌著朱乙雪的血淚。觸須趁機纏上他們的脖頸，將兩人往不同的方向拖拽，黑霧中傳來村民們的慘叫，分不清是朱乙雪記憶裡的，還是朱吳鉤眼前的。

朱乙雪的羅盤碎片突然拚成半張地圖，指向村西的枯井 —— 那是他們當年藏妹妹的地方。他想大喊 “在枯井！”，出口的卻是朱吳鉤的聲音：“彆信！那是陷阱！” 朱吳鉤的刀突然刺穿了一隻詭物，卻發現刀尖上掛著的是娘的頭巾，他想扔掉，手腕卻被朱乙雪的手死死按住 —— 那隻手上，戴著妹妹編的紅繩。

黑霧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漂浮著無數扭曲的人臉 —— 那是方圓百裡內所有詭物的魂魄，此刻卻像恭迎君王的臣民般俯首帖耳。朱乙雪突然看清，黑霧深處站著個模糊的輪廓，既非人形也非獸態，周身纏繞的不是觸須，而是被拉長的時空碎片，村民們的慘叫聲到了它麵前，竟被揉成無聲的泡沫。

“是詭王……” 朱吳鉤的刀 “哐當” 落地，他的視角突然切換到村口曬穀場，看見三叔公剛舉起祖傳的青銅斧，斧刃還沒碰到黑霧，整個人就像被無形的巨手捏住，骨骼碎裂的脆響混著穀粒滾動的輕響，格外刺耳。

朱乙雪的羅盤碎片突然集體指向天空，映出的不是星辰，而是詭王輪廓旁那道橫貫天地的裂隙。村裡最年長的張婆婆正往裂隙裡走，她的小腳在青石板上留下兩行灰黑色的腳印，那是血液被抽出來後，又迅速乾涸的痕跡。“張婆婆！回來！” 朱乙雪嘶吼著想去拉，卻發現自己的手正穿過弟弟的肩膀 —— 他們的身體在恐懼中開始重疊。

我們什麼都做不到。

朱吳鉤痛苦的跪在地上，在詭王襲村後，他在其他人的掩護下背著弟弟逃跑了，這些場景他是不可能看到的。

那有誰有可能看到這一幕？

那就隻有被自己背在身後的弟弟，無聲的哭著，哽咽的看著自己生活過的地方化作灰燼。

“為什麼弟弟/哥哥的記憶會出現在這裡，明明我沒有看見燒毀/明明我沒有進入祠堂。”

朱乙雪的喉嚨裡湧上鐵鏽味，那是咬破舌尖也喚不醒的麻木。他想嘶吼，卻隻發出漏氣般的嘶聲 —— 母親被觸須拖拽的畫麵正在眼前炸開，這一次，他看清了娘袖口的補丁，那是他前一晚幫著縫的，針腳歪歪扭扭，此刻正隨著觸須的擺動一點點撕裂。

“哥！” 朱吳鉤的聲音從胸腔裡擠出來，像生鏽的鐵片摩擦。他舉著刀的手突然垂落，刀刃映出的不是詭物，而是自己背著弟弟逃跑時的背影 —— 那時朱乙雪的眼淚正砸在他的後頸，滾燙的，混著塵土結成硬塊。

場景猛地翻轉，他們又站在了祠堂。供桌下的妹妹突然抬起頭，臉上沒有淚，隻有兩兄弟重疊的絕望。朱乙雪捏著斷指針的手開始顫抖，他清楚記得，當年自己被哥哥背在背上，透過縫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妹妹蜷縮在供桌下，指甲深深摳進青磚，而他隻能無聲地哭，連喊一聲 “彆怕” 都做不到。

“循環……” 朱吳鉤的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祠堂的門檻突然變成村口的青石板，王鐵柱化作血霧的畫麵剛消散，三叔公的青銅斧又開始落下，每一次落下，都濺起漫天穀粒，像極了那年燒毀的祠堂橫梁上，劈裡啪啦掉下來的火星。

朱乙雪的羅盤碎片突然全部亮起，映出的卻是朱吳鉤的臉，堵塞在自己夢境中的話即將脫口而出，卻發不出聲音，喉嚨裡堵著的不是充饑的槐樹葉，而是他當年沒敢說出口的話：“哥，放我下來，我想回去救娘。”

朱吳鉤無聲的看著麵前的場景一輪又一輪，許久之後才從乾澀的喉嚨中吐出割裂的話語。

“哥哥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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