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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時,樓外樓的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二樓臨窗的座位上,一個白衣青年正以極其考究的姿勢斜倚欄杆。

他左手持一柄未出鞘的長劍,右手捏著酒盞,眼神飄向遠方,仿佛在凝視某個不存在的敵人。

“蕭大俠,您這酒……還要續嗎?”店小二第三次湊上前,腰彎得極低,臉上堆著諂媚的笑。

白衣青年——他自稱蕭天絕——緩緩轉過頭,眼神淩厲如刀。

“你可知,上一個打擾我飲酒的人,現在何處?”

店小二的笑容僵在臉上。

“墳頭草已三丈高。”蕭天絕冷冷道,隨即手腕一翻,酒盞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桌上。

一滴未灑。

角落裡傳來“噗嗤”一聲笑。

蕭天絕目光如電射去,隻見一個灰衣少年慌忙捂住嘴,肩膀卻仍在抖動。

“陳山!”蕭天絕喝道。

灰衣少年立刻站直:“在!老爺有何吩咐?”

他約莫十七八歲,麵容清秀,腰間彆著一把柴刀,怎麼看都不像江湖中人。

“你笑什麼?”

“回老爺,小的想起高興的事。”

“什麼高興的事?”

“家裡母豬生了崽。”陳山一本正經地回答,眼睛卻瞟向窗外,顯然在憋笑。

蕭天絕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他轉向店小二,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拍在桌上:“上你們最好的酒。記住,要溫的。”

店小二拿起銀子咬了咬,眉開眼笑:“蕭大俠稍等,馬上就來!”

待小二走遠,陳山湊到蕭天絕身邊,壓低聲音:“方少爺,咱們隻剩這最後一錠銀子了。夫人說過……”

“住口!”蕭天絕——或者說方棄——猛地轉頭,眼中寒光閃爍,“在這裡,我是蕭天絕,劍神蕭天絕。再叫錯一次,我就把你從這樓上扔下去。”

陳山縮了縮脖子,卻仍不死心:“可咱們已經離家三個月了,夫人肯定……”

“江湖兒女,豈能困於方寸之地?”方棄一揮衣袖,模仿著他讀過的小說中大俠的口吻,“天下之大,何處不可為家?”

陳山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他知道,每當少爺開始引用小說台詞,就意味著談話無法繼續了。

酒很快送了上來。

方棄端起酒杯,對著夕陽眯起眼睛,仿佛在品味某種深邃的意境。

實際上,這劣質燒酒辣得他喉嚨發疼,但他強迫自己保持麵部表情的冷峻。

“好酒!”他違心地讚歎道,隨即壓低聲音,“可惜比起天山雪蓮釀的‘冰心醉’,還是差了幾分火候。”

陳山翻了個白眼:“少爺,那是小說裡寫的。這世上哪有什麼天山雪蓮酒?”

“你懂什麼?”方棄不悅道,“真正的江湖,遠比小說精彩。隻是你肉眼凡胎,看不見罷了。”

他忽然站起身,長劍出鞘三寸,寒光乍現。

“比如現在,這樓裡就藏著至少三位高手。”

陳山環顧四周。

二樓除了他們,隻有角落裡一個打瞌睡的老頭,和窗邊一對看似商旅的夫婦。

“哪有什麼……”

話音未落,樓梯處傳來腳步聲。

沉重,緩慢,每一步都像計算好的。

方棄的眼睛亮了起來:“來了。”

一個黑衣人出現在樓梯口。

他身材高大,腰間懸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彎刀,臉上有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傷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沒有一絲光彩。

黑衣人環視一周,目光在方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走向最角落的座位。

方棄激動得手指微微發抖。

他讀過的小說裡,這種打扮的人不是殺手就是隱世高手。

他整了整衣襟,準備上前搭話。

陳山一把拉住他:“少爺,彆……”

“放手!”方棄低喝,“這等高人,豈可錯過?”

他掙脫陳山,端起酒杯向黑衣人走去。

在距離三步遠時停下,抱拳行禮:“這位兄台,獨飲無趣,不如共謀一醉?”

黑衣人抬頭看他,眼神冷得像冰。

“滾。”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讓方棄如墜冰窟。

他讀過的小說裡,大俠們互相邀請喝酒,對方要麼欣然接受,要麼婉言謝絕,哪有直接讓人滾的?

“在下蕭天絕,不知兄台如何稱呼?”他硬著頭皮繼續道,同時擺出一個自認為很瀟灑的姿勢。

黑衣人的手按上了刀柄。

方棄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

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可能真的會拔刀。

小說裡那些浪漫的江湖邂逅,似乎和現實有些出入。

“少爺!”陳山及時出現,拽住方棄的袖子,“您點的‘龍肝鳳髓’到了,再不吃就涼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鬆開刀柄。

方棄被陳山拉回座位,額頭已滲出冷汗。

“你乾什麼?”他惱怒地問。

“救您的命。”陳山壓低聲音,“那人身上有血腥味,是真殺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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