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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何時開始下的。

唐風站在青龍會總壇的屋簷下,雨水順著他的劍尖滴落,混著血,在地上洇開一片暗紅。

吳文姬的屍體就在他腳邊,眼睛還睜著,仿佛到死都不肯相信這一切。

——她以為自己是棋手,卻終究隻是棋子。

唐風抬頭,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下一個是你。”

這句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裡。

他忽然覺得很冷。

不是雨夜的冷,而是一種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寒意。

——如果唐玉隻是傀儡,真正的青龍會首是誰?

——如果這一切都是局,布局的人究竟想要什麼?

他收起劍,轉身走入雨中。

有些答案,必須用血來換。

城南,棺材鋪。

唐風推門進去的時候,老掌櫃正在油燈下刻碑。

“客官,買棺材?”老掌櫃頭也不抬,“現成的有三口,鬆木、柏木、楠木,要哪種?”

唐風沒說話,隻是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放在桌上。

老掌櫃的手突然停住。

他緩緩抬頭,渾濁的眼珠盯著唐風。

“天黑了,客官還是明天再來吧。”

“天黑了才好辦事。”唐風淡淡道,“我要見‘瞎子’。”

老掌櫃的瞳孔微縮。

“這裡沒有瞎子。”

“有。”唐風的手指輕輕敲著玉佩,“三十年前,青龍會‘七殺堂’的堂主,就是在這裡金盆洗手的。”

老掌櫃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老了,記性不好。”他站起身,掀開裡屋的布簾,“客官裡麵請。”

裡屋比外間更暗,隻有一盞豆大的油燈。

燈旁坐著個乾瘦老人,眼睛上蒙著黑布,手裡卻靈活地編著竹篾。

“你來了。”瞎子開口,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唐風並不驚訝。

真正的瞎子,耳朵往往比常人靈敏十倍。

“你知道我會來?”

“知道。”瞎子停下手中的活計,“從唐玉死的那天起,我就在等你。”

唐風眯起眼。

“唐玉真是青龍會首?”

“是,也不是。”瞎子摸索著倒了杯茶,“他掌管青龍會十年,卻從未見過真正的‘龍首’。”

“龍首?”

“青龍會真正的掌權者,曆代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瞎子將茶杯推向唐風,“就連你父親,到死都沒查出來。”

唐風的手一顫。

“我父親?”

“唐傲天,二十年前江湖第一劍客。”瞎子歎了口氣,“他查到青龍會與唐家的關係時,已經太晚了。”

唐風猛地站起,劍已出鞘半寸!

“你知道我父親是怎麼死的?”

瞎子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

“中毒,七竅流血,死狀極慘。”他放下茶杯,“下毒的人,是你大哥唐玉。”

唐風如遭雷擊。

“不可能!”

“可能。”瞎子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泛黃的紙頁上字跡斑駁,“這是你父親臨終前托我保管的,說等你長大成人,親手交給你。”

唐風接過信,手指微微發抖。

信上隻有寥寥數語:

“吾兒,若見此信,為父已遭不測。青龍會首藏身唐家,慎查‘梨花’。”

落款日期,正是父親暴斃的前一夜。

唐風忽然想起滿院的血梨花。

想起吳文姬發間的梨花簪。

想起那枚刻著“玉碎”的鑰匙。

——梨花,是唐家的家徽,也是索命的符咒!

瞎子忽然壓低聲音。

“你父親還留了一樣東西。”

他從竹篾下取出一個布包,層層揭開,露出一枚青銅令牌。

令牌上刻著一條完整的青龍,龍鱗處鑲著七顆銀釘。

青龍令!

“這是……”

“真正的青龍令。”瞎子將令牌塞進唐風手中,“持此令者,可調動青龍會七堂十八舵,包括……‘影子堂’。”

唐風握緊令牌。

“影子堂?”

“專殺青龍會叛徒的暗殺組織。”瞎子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你父親生前,是影子堂最後一任堂主。”

雨聲漸急。

唐風站在燈影裡,忽然覺得手中的令牌重若千鈞。

父親是影子堂堂主,大哥是青龍會首,唐家世代與青龍會糾纏不清……

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最後一個問題。”唐風盯著瞎子的蒙眼布,“真正的龍首,是誰?”

瞎子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三個字:

“你母親。”

棺材鋪外,雷聲炸響。

唐風站在雨中,渾身濕透,卻渾然不覺。

他想起母親溫柔的笑,想起她親手泡的梨花茶,想起她臨終前握著自己的手說:

“風兒,唐家的男人都活不長,你要……好好的。”

原來,這句話不是祝福。

是詛咒。

遠處,一道黑影掠過屋簷,快如鬼魅。

唐風握緊劍,追了上去。

——這場雨,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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