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劍塚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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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塚深處，十萬殘劍嗡鳴如泣。張玄的指尖懸在湮滅陣的陣眼上方，一縷血珠順著掌紋滑落，在青銅陣盤上洇開刺目的紅。他身後，吳妍的素白道袍被罡風撕開十七道裂口，露出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那是三刻前從地脈中暴起的殘劍所留，劍柄上纏著的暗盟符咒仍在蠕動，宛如活物。

“陣啟則塚滅，你真的想清楚了？”扣肉的聲音從三丈外傳來。少年模樣的聖獸斜倚在一塊斷碑上，指尖繞著銀白光絲，那是時空法則凝成的鎖鏈。他墨色長發被劍氣割碎了幾縷，卻掩不住眉宇間透出的凜冽威壓，“這些殘劍雖被暗盟操控，但劍魄中仍有古修士殘魂。”

張玄喉結滾動，湮滅陣的陣紋已蔓延至他腕間，皮膚下浮出蛛網狀的青紫色經絡。他何嘗不知？三日前踏入劍塚時，他曾撫摸過一柄插在玄武岩上的斷劍，劍格處斑駁的“鎮嶽”二字突然湧出記憶殘片——那是一位女劍修隕落前的最後畫麵，她將本命劍插入地脈時，唇角還噙著笑。

可現在，那些本該安息的劍魄全成了敵人。

“轟——”

地脈深處傳來悶響，又一波殘劍破土而出。這些劍器鏽跡斑斑，劍鋒卻泛著詭異的幽綠，顯然是暗盟用邪術淬煉過。吳妍揮袖甩出三十六枚玉符，結成八卦陣圖勉強抵住攻勢，符紙燃燒的焦糊味混著血腥氣在空氣中炸開。

“它們在被某種東西催化。”扣肉突然蹙眉，指尖光絲刺入地底。時空漣漪蕩開的刹那，眾人腳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色根須——那些根須正從劍塚中心向外蔓延，每根須尖都紮進一柄殘劍的劍柄，“有人在用噬魂血藤汙染劍魄！”

張玄瞳孔驟縮。難怪這些沉寂千年的古劍會突然暴走，暗盟竟將血藤種子埋在了劍塚靈脈中。他望向陣眼，湮滅陣的青光已吞沒半個劍塚，所過之處殘劍化作鐵水，連玄武岩都熔成赤紅的漿泡。可陣光邊緣，一柄嵌著碧玉劍珥的短劍正在融化，劍身浮現出朦朧女子虛影——正是三日前記憶殘片中的女修。

“母親...不要...”

稚嫩的童聲突兀響起。不是傳音入密，不是神識波動，那聲音直接刺入所有人的神魂深處，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張玄按在陣眼上的手猛地一顫，湮滅陣的光焰隨之晃動，竟在劍塚中心撕開一道裂隙。

扣肉袖中飛出十二道時空鎖鏈，強行穩住即將崩潰的大陣：“聲音來自地脈核心！”

吳妍抹去唇邊血漬，突然將本命法器擲向空中。那是一麵刻著星鬥軌跡的銅鏡，鏡光掃過之處，血藤根須發出滋滋灼響。借著鏡光，眾人終於看清地脈深處的景象——

七丈長的青銅古劍倒插在靈脈節點上，劍身纏滿血藤。而在劍格與劍脊的交界處，竟蜷縮著個八九歲的男童。孩子周身被藤蔓貫穿，傷口處不斷滲出金紅液體，那些液體順著血藤流入每一柄殘劍。最駭人的是他的麵容，竟與張玄幼時有七分相似！

“因果之線...”扣肉瞳孔泛起銀芒，時空鎖鏈發出尖銳錚鳴，“難怪暗盟要選你啟動湮滅陣，這孩子與你命格相連！”

張玄如墜冰窟。二十年前師尊為他批命時說的偈語突然在耳邊炸響：“劍塚遺孤現，因果兩難全”。原來所謂“遺孤”不是指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男童又嗚咽了一聲，貫穿胸口的血藤猛然收縮。整個劍塚隨之震顫，無數殘劍調轉劍尖對準三人，劍鋒上幽綠毒芒暴漲三寸。吳妍的八卦陣圖應聲破碎，一道毒劍擦著她脖頸掠過，在鎖骨處拉出焦黑傷口。

“來不及細究了！”扣肉厲喝，時空鎖鏈織成光網罩住暴走的劍潮，“要麼立刻完成湮滅陣，要麼我逆轉時空帶你們逃出劍塚——選！”

張玄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湮滅陣若成，男童必隨劍塚灰飛煙滅；可若放棄，被血藤控製的十萬殘劍將屠儘逍遙界。陣光已蔓延至男童所在的青銅古劍，孩子突然抬頭，琉璃般的瞳孔映出張玄的身影。

“父親...痛...”

幻聽？殘陣影響？張玄已分不清。他隻看到男童伸出殘缺的右手，指尖金血凝成個熟悉的符印——那是天機閣嫡傳弟子才知曉的求救暗號。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三百年前那場誅魔大戰。當時師尊啟動護山大陣前，也曾用這個符印向被困陣中的平民示警。莫非...

“扣肉！凍住東側巽位的陣紋！”張玄突然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陣盤上，“吳妍，用星鬥鏡照我天靈！”

時空鎖鏈應聲纏住陣眼東側，延緩了湮滅陣吞噬青銅古劍的速度。吳妍雖不明所以，仍催動銅鏡照向張玄眉心。鏡光入體的刹那，張玄的神識順著血藤逆向衝入地脈——這是天機閣秘傳的“偷天換日”，以自身為媒介轉移陣法目標！

男童的慘叫聲驟然拔高。張玄七竅迸血，卻硬生生將湮滅陣的毀滅之力導向血藤本體。無數根須在青光中化為飛灰，那些被汙染的殘劍紛紛墜落，劍身上的幽綠毒芒急速消退。

“就是現在！”扣肉突然閃現在青銅古劍旁，時空鎖鏈刺入男童心口。不是攻擊，而是將纏繞神魂的血藤生生抽出，“三千煩惱絲，斷！”

銀光炸裂的瞬間，劍塚內響起萬千劍魄的長吟。清越劍鳴中，男童化作流光沒入青銅古劍，劍身上“鎮嶽”二字綻放出皓月般的光華。先前暴走的殘劍紛紛插入地麵，宛如朝拜君王的臣子。

湮滅陣的光焰漸漸熄滅。張玄踉蹌跪地，發現陣盤中心多了道細小裂痕——那是轉移陣法反噬的痕跡。吳妍正要上前攙扶，整個劍塚突然開始崩塌。

“走！”扣肉抓起兩人瞬移出百丈。回首望去，劍塚正在沉入地脈，那些殘劍熔成青銅洪流，最終凝成巍峨碑林。每塊碑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姓名，最中央的青銅巨碑赫然浮現出“鎮嶽”二字，碑底蜷縮著男童的浮雕。

疾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童謠，調子正是張玄兒時常哼的鄉間小曲。扣肉望著他蒼白的側臉，突然輕聲道：“等從歸墟幻境找回劉芒，我們得去查查天機閣的命譜。”

張玄正要答話，懷中突然掉出半塊龜甲。那是啟動湮滅陣前不曾有的物件，甲背上血紋遊走，漸漸凝成八個古篆：

**“九鼎現世日，天道寂滅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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