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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是一個十分龐大和複雜的組織,巔峰時人數多達幾萬,但內部同樣存在著高低貴賤的巨大鴻溝。
真正能像傳說中那樣大權在握、人見人怕的錦衣衛官校,隻是錦衣衛戶口中的一小撮而已。
大部分錦衣衛籍軍戶其實都是白家這樣的苦哈哈,拿著微薄的工薪,和其他衛所的底層軍丁沒有本質區彆。
白榆帶著些許好奇心情,跟隨在史經曆後麵,邁步走進了錦衣衛總衙的大門。
此時在前庭中站了一群旗校,還有位身穿正五品千戶官服的青年,正氣勢洶洶的對眾旗校訓話:
“都去西城,仔細訪查《清明上河圖》的下落!
彆說我嚴鵠不關照你們,尋得線索賞銀十兩,拿回了畫賞銀百兩!”
人生地不熟的白榆不敢多看,但耳中聽得分明。
不愧是錦衣衛總衙,所辦的事情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和大雜院、象房裡的氛圍截然不同!
同時白榆也再次生出感慨,錦衣衛戶口之間的區彆,真是比人和狗之間的區彆都大。
如果白爹也是個北鎮撫司掌刑千戶、典獄百戶、緝事官校之類的身份,他白榆沒準就不琢磨“考試改變命運”了,直接開啟“三代人的堅持與守望”模式。
過了前庭後的第一重院落就是經曆司,正堂即為經曆判事廳。
裡麵早坐了個人,對著史朝賓招呼說:“史經曆!聽說你上次寫的青詞,又是末等!你這文學也不行啊!”
史經曆臉色微微漲紅,爭辯說:“青詞不能算文學,禱告祈請的詞兒,能算文學麼?”
白榆沒敢擅自入內,隻能站在門檻外當小透明。
此時也忍不住好奇的偷眼看去,膽敢如此調侃錦衣衛“秘書長”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角色。
卻見那人穿著純白色曳撒,相貌杏眼白膚丹唇,極為明豔。
白榆一時間分不清,這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從嗓音來看,應該是穿了男裝的女兒身吧?
當然也不一定,畢竟這時代還有太監這種生物。
反正白榆隻覺得,這人看起來比自己這“抽象原子型人格”還抽象。
雖然小說中經常看到“白衣如雪”、“白袍小將”之類的美化詞,但白榆穿越以來,在現實中真沒見過穿一身白色當常服的情況,除了喪事。
所以眼前這位疑似女性的年輕人物穿著純白色曳撒,又在錦衣衛總衙裡麵招搖過市,就足以說明對方的抽象程度了。
白曳撒調侃完史經曆後,掏出一份劄子說:“你又來活了!這是緹帥今早從西內傳出來的題目!”
作為一個連《明朝那些事兒》都沒看過的曆史小白,白榆不太懂這句話的內涵。
史經曆接過劄子看了眼,極其無語,那位萬壽帝君又踏馬的催著大臣寫垃圾文了!
熟悉朝廷情況的都知道,自號萬壽帝君的嘉靖皇帝特彆文藝,喜歡讓侍從大臣寫各種文辭,尤其是青詞。
而且誰寫的好,誰升官就快,這就是嘉靖朝中後期的政治生態。
錦衣衛指揮使陸炳雖然不需要靠文學混朝堂,但作為在西苑侍班的大臣,也有寫稿任務。
不過陸炳文化水平一般,就經常讓史朝賓這個“秘書長”當槍手。
又聽到白曳撒對史經曆說:“你好歹也是科舉大省福建的鄉榜第二,會試、殿試雙料第七名,寫稿子怎麼總是末等?”
史朝賓又快抑鬱了,時常寫那種逢迎諂媚的文字,還有怪力亂神的青詞,真是可悲。
更可悲的是,寫這種爛文還寫不過那幾個頂級爛文高手......
嚴嵩父子、徐階這種前輩人物就不說了,就說那同代的四大高手袁煒、郭樸、嚴訥、李春芳,一個比一個變態。
他史朝賓雖然從小也算是十裡八鄉有名的天才,但真打不過那四大變態高手。
這種一丁點成就感都沒有的工作,真是糟心!
每每想到這,史經曆就萌生退意。故鄉的白蘭花是不是已經開了?
白曳撒起身告辭,卻瞥見了門檻外的白榆,又疑惑對史經曆問道:
“這是你新收的小廝?長得並不秀氣啊,你怎麼看上眼的?”
白榆:“......”
好端端一個不知是女人還是太監的東西,竟然如此油膩猥瑣!
史經曆答話道:“休要胡說!此人乃錦衣衛馴象所在籍子弟,是個知曉讀書上進的。
他今日特來經曆司開具結狀,準備去科場應試。”
白曳撒撇了撇嘴,有點刻薄的說:“怕不是假借應試,以博取名聲吧?
最終無論考成什麼樣,反正這讀書上進的人設也能立起來了。
說到底無非就是一種鑽營的手段,我見過不少這樣的人。”
科舉有多難?秀才是百裡挑一,舉人是萬裡挑一,進士是十萬裡挑一。
這麼大個錦衣衛,有幾個真能上科場應試的?能在科舉上有所成就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哪能隨隨便便就遇到真正人才?多半還是嘩眾取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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