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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四麵風景各不相同。 東麵是大片田野,最容易遙望到巍峨高山,形態各異,山勢連綿不絕。 西麵是河流竹林,北麵是荒草野地,竹木雜生,鎮上人家的祖墳基本都在北麵。 南麵雖然也是樹林,但卻以果樹為主,到了秋天,山坡上很多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果子,已經壓彎了枝頭。 夕陽映照下,原隻是微微泛黃的果子,透出了一種誘人的紅黃色澤。 “再過大半個月,這些果子就該甜起來了。” 三個民兵三個護院,沿著小路巡邏到南邊的時候,看著果樹林,閒聊了幾句。 “我看裡邊應該已經有熟的了,進去找幾個試試?” “算了吧,彆出鎮子,聽說今晚強盜就要打過來,說不定啊,現在就有一大堆強盜,正貓在那些林子裡呢!” 護院這一段話,字尾的音還沒咬清楚,喉嚨突然一梗。 一支箭插進了他的脖子,讓他整個人砸倒在地。 另外五個人都愣了一下。 又一支箭,射在一個民兵臉上,箭頭從臉頰另一邊穿了出來。 霎時間,兩個護院就地一滾,縮到屋子北麵牆根處。 有個民兵動作稍慢,被亂箭射在身上。 另一個民兵趁這機會,一刀劈在了那個死去護院腰間的銅鑼上。 當!!! 兩個躲牆根的護院,這時候也扯開嗓子大喊起來。 “土匪來了!土匪來啦!!” 果林裡麵衝出好幾十號彪悍精瘦的人,有的手上拿刀拿長矛,有的抓著弓箭,還有的手上拿獵槍。 他們穿的大多都是破布,但數量很多,不知道是搶了多少死人衣服湊一身,反正把身體也遮嚴實了。 太陽還沒徹底落山。 這幫土匪流寇,已經發動了攻擊。 小鎮南部的房屋,都是矮屋,木筋泥牆,竹木的頂,再鋪一層草。 王甫在相隔三排屋子的一條路上巡邏,聽到這邊的異響,臉色一變。 他嫌繞路慢,一個衝步起跳,前腳掌扒在泥牆上,雙手向上一搭,就躥上了屋頂。 一口氣狂奔出去,兩次跳躍。 他已經到了第三個屋頂上,看到那邊路麵上的受襲情況。 衝最快的一批土匪,已經到了剛才被射死的屍體旁。 “喝!!” 王甫雙手連揮,梭狀的飛鏢,轉眼間打倒三四個土匪。 他也是打飛鏢的好手。 鋼鏢的分量足,在他手上,二十步開外,還能打進人頭骨裡。 比起曾經試用過幾次,但根本摸不清會落在哪兒的槍子,鋼鏢反而讓他覺得更可靠。 隻不過要發這種分量足的鏢,動作幅度太大,跟高手近身單挑的時候,沒機會用上。 但剛打出四鏢,王甫就連忙翻身一撲,躲到屋脊後麵。 篤篤篤篤!!! 七八根箭,一股腦釘在了屋脊上。 王甫縮在屋脊後麵,稍微探頭看了眼,滿臉緊色。 他娘的,這幫土匪果然都不正常! 衝刺的時候,竟然沒有大喊大叫,被鋼鏢打倒三四個,也一點猶豫都沒有,就放箭反擊,射這麼準! 不過,被王甫這麼耽擱了一下。 土匪在這條小路上還沒有衝到一半,就聽到一連串槍聲響了起來。 小路儘頭,趕來一堆民兵和護院,腳還沒停穩,趕緊放槍。 馬掌櫃他們本就猜東邊北邊都不容易藏人。 強盜從西麵、南麵打過來的可能性更大,布置人手時,在這兩邊有側重。 就算槍法不夠精準,但就這麼點距離,這麼多人,總有幾個被槍子打中。 中鏢的當場就死,這些中槍的不在要害,須臾卻死不了,終於憋不住,發出了嚎叫。 其餘土匪也吼叫起來,衝得更猛,和民兵護院們短兵相接。 土匪的砍刀捅進民兵的肚子,用力一攪,血水流在刀柄防滑的纏繩上,滿臉都是興奮嗜血的神色。 旁邊民兵趁機一刀劈過來,那看似破布料攪成的衣服,竟然擋了下刀刃,隻出現不深的傷口。 “死!!” 土匪扭頭一刀再撲過去。 死!搶!是這些土匪僅懂的幾個漢話字眼。 刀槍長矛,亂刺拚殺,血水一波波的往外灑。 王甫等到了機會,手掌在屋脊上一拍,刹那抽劍在手,就準備跳下屋脊去殺敵。 可是他剛站起身,眼皮子就跳了一下,眼珠忍不住朝南邊看去。 小鎮南邊,最邊緣的一個屋頂上,多出來一個人影。 就跟剛才王甫的動作差不多,那個人也在屋頂上狂奔跳躍。 動作很狂放,但那個人嗓子沒有發出一點言語。 三四個屋頂,在那人的沉默中如履平地,一衝而過,幾乎就到了王甫麵前。 王甫眼晴瞪大,進入拳師開竅的狀態,渾身一震,就要挺劍刺出。 千鈞一發之際,王甫突然想起最近的兩次失敗。 他沒有時間回憶過程細節,隻是驚鴻掠影般,閃過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快要刺出去的劍,本能的往上一挑,豎在身前。 嗆!!! 刀刃和劍身擦出一溜火星。 兩個人錯身而過。 亂發短須,細眼如刀的瘦削漢子,身形壓低,出現在王甫身後,手上橫著一把銀亮的長刀。 王甫左邊腰間迸出一抹血霧,慘叫聲中,往右邊一撲,落地一個前滾。 他寧肯闖進下麵亂戰的場所,也要逃離那個拿刀的人。 要不是剛才難以言說的預感,讓他做出豎劍阻攔的動作,恐怕現在,他就不是腰間受傷,而是要被腰斬了。 那些護院中,有王甫親厚的弟子,看到王甫受傷,幾個人大吼一聲,舍生忘死衝殺過來,攙著王甫就要逃。 還有幾個護院,藏在民兵之間,對著屋頂上那個男人扔飛鏢。 有個護院搶過旁邊人手上的槍,就對著屋頂扣動扳機。 男人手裡長刀一掃。 狹窄的刀,竟像是一麵寬大的鐵盾,所有暗器都突破不了那一刀的旋斬。 至於那一槍,男人根本就沒躲。 他知道那槍打不中自己,但他還是決定先殺那幾個拿槍的。 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注意到天空中有什麼東西在飛速靠近。 那東西確實在飛。 因為那是一隻直飛的麻雀,仿佛在為人引路。 而地麵上那個人影,遠比麻雀更快。 黑發,年輕,熾亮的眼,藍衣,布鞋,還有手中的劍。 楚天舒在奔跑,但上半身極度穩定,沒有半點顛簸,用“飛馳”來形容更加準確。 速度在擁有足夠距離的奔跑中攀升到了巔峰。 當他從那些民兵的空隙間穿過,民兵們都看不清什麼東西過去了,隻能感到一個影子,一股疾風。 土匪們因為麵朝那個方向,視野開闊,捕捉到了有個人衝刺過來的真相。 最開始射出那一箭的土匪,是衝得最快的人之一,所在的位置,甚至比王甫他們要更深入。 他腰間配的箭,數量最多,即使在近身戰鬥的時候,也能瞬間拉弓連射,射傷麵前對手。 弓弦繃緊的感覺,熟得像是他天生的器官,箭尖已經指向那個藍影,嘴角露出獵殺的笑。 一條銀光,就是這時候迸發出來。 淩厲的光芒,把剛要離弦的羽箭從頭到尾切開,掃過弓背,弓弦,沒入肩頭鎖骨。 嚓!! 銀光未停,從箭手背後橫掃出來。 楚天舒握著那條銀光,腳下速度不減,手上卻忽左忽右。 左前方土匪的矛頭,右前方土匪的大腿。 再往前那個土匪的側頸,繼續往前,一個土匪剛搶到了火槍的右臂。 他穿過這些人後,這幾個土匪已經被切斷的肢體,無法抵抗血液的壓力,血水噴發。 薄薄的傷口破裂開來,筋骨分離,傷者慘叫發出,有的屍體細聲噴血,還沒倒下。 殘酷的景象,都被拋在他身後。 楚天舒已經到了王甫那幾個人附近。 王甫雖然傷重,畢竟開竅的狀態也深,目睹了這一切,胸口一股說不出是冷是熱的味道,急速充塞著,嘴裡卻已喊道:“小心!” 屋頂撲下的身影,占據了楚天舒剛才的位置。 楚天舒已經向右閃開,手裡的劍,猛力向地表掃去。 地上的沙土,早先墜落的鋼鏢,甚至還有一抹血水,全被這一劍掃出來,撲向刀客。 刀客沒有揮刀去攔,隻是腳下斜踏一步,躲開鋼鏢,而對那些沙土血霧,僅僅眯著眼,用睫毛保住眼珠。 對方要是借那些東西掩護,突襲過來,那他這個樣子,隨時可以發出狀態最好的一刀。 楚天舒卻沒有管他,再度前衝,左手桃木劍鞘尾端,戳在一個土匪太陽穴上,闖過幾個土匪攔截,直殺出去。 這人竟然闖出了鎮子,直奔果樹林。 刀客眯著的眼猛然一抬,緊追而去。 楚天舒沒有再殺其餘土匪,一鼓作氣,直奔果林深處。 他現在完全是拳師開竅的狀態,沒有通靈人的視野,但是高明的拳師,對邪物也不是一無所知的。 他們的直覺可以感應危險的來源,他們的鼻子可以嗅到不一般的氣味。 他們陽氣旺盛,就算隻憑拳腳打中邪靈,也能像打到氣球一樣,逼退對方,隻不過著力不多,很難造成足夠的傷害。 但楚天舒手上還有法器,情況就不同了,桃木劍鞘微微發熱,配合他的感覺,提示出邪氣深重的方位。 前方一棵大樹陰影下,戴著獸牙項鏈的紅臉胖老頭,正站在那裡,頭頂隻有中間一塊留了頭發,編成三根小辮。 在其身邊放了三個大竹簍,嗡嗡作響,給人不祥的感受。 眼看楚天舒衝到這裡,胖老頭也吃了一驚,嘴裡不知嚷了聲什麼。 樹冠裡跳下兩個三尺高的侏儒,臉上滿是皺紋,手持匕首,還有一隻黑色野貓。 楚天舒眼神一閃,距離那邊還有十幾米,突然轉向,朝樹林另一個方向竄去。 刀客追到這裡,二話不說,腳下往側麵一撐,轉向跟去。 他絕不能讓這個人再脫離自己的視線。 如果被這人找到機會,再去土匪群裡衝殺幾次。 任憑多麼悍勇的流寇,也會崩潰的! 紅胖的邪術士,見那兩個人衝進林子,表情還是有些難看,嗬斥幾句,讓侏儒好好守在自己身邊。 忽然,他臉色一喜,抬頭看去。 西方天際,純得耀眼的一團紅日光芒,徹底壓滅在山頭上。 偌大的天,廣茂的地,眨眼間就清冷起來。 月輪早升,但隻有黯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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