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粉糯菱角金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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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粉糯菱角金黃肉第12頁 買完乾貨,戚蘿又捏錢購置了些耐放的食材、壯實衣裳並一小床薄被。 她也不請幫夫,隻費力拽著箱子挪。 石板路被晨露浸得發滑,走三步就得直腰喘氣。 “總算到了……” 龍灣碼頭。 有艘漕運船漆成深褐,桅杆上“江東路轉運司”的幡子懶洋洋垂著。 跳板跟前站著兩個佩刀的廂軍,穿綠袍的監綱官正翻著彆人的公憑,手指頭敲得紙頁嘩啦響。 戚蘿遞過自己的,那人捏著公憑對了對上頭的朱印,又踢竹箱:“箱中何物?” “吃食、衣物,兩口炊鍋。” 她應聲開鎖。 醃菜的鹹香漫出來,監綱官掀了掀油紙包,在公憑背麵蓋了個“驗”字朱印,揮手跟趕蒼蠅似的。 戚蘿把鎖扣好,趕緊往前半步接住,輕聲問:“敢問官爺,這船上可有帶爐子的艙房?” 監綱官斜睨她一眼,手裡的朱筆在硯台裡轉了轉。 “有是有,末等小艙,比普通客艙貴兩百文,帶個泥爐,堆著幾塊石炭。” “那便要一間。” 戚蘿忙應著,心裡早算過賬。 貴了些,卻能自己燒水煮食,夜裡還能鎖門,比大通鋪自在多了。 旁邊的綱吏聽見,揚聲喊:“帶爐的末等艙一間,五百文!” 說著伸手磕了磕佩刀,“付完錢,讓腳夫給你抬箱子。” 戚蘿摸出錢袋,剛把銅錢遞過去,就聽監綱官又補了句:“艙裡的爐子隻許燒石炭,不許用鬆柴,走水了拿你是問。” “曉得曉得,多謝官爺提醒。” 她連連應下,看著腳夫把竹箱抬上跳板,才攥緊公憑跟上。 艙雖窄,木格門卻能插銷,角落小泥爐旁堆著幾塊石炭,比大通鋪強多了。 戚蘿咧出點笑意。 金陵到汴梁走運河八百裡,貴就貴點,夜裡能鎖門,睡得踏實。 剛坐下,就聽見艙外有丫頭喊:“曬乾的老菱角,十文錢一包!白下橋邊新收的!” 老菱角? 戚蘿扒窗往下看,石階邊上,梳雙丫髻的小丫頭正仰脖子瞅。 她心裡直拍大腿。 剛才走過時咋沒瞧見,聽早市上阿嬸們嘮閒,說這白下橋的菱角最是粉糯。 那丫頭眼尖,瞅見她就蹦了蹦。 “姐姐要菱角不?我爹在底下,我給你送上來!” “你能過檢校?” 戚蘿探出頭,兩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隔空對話。 要知道這漕船管得嚴,閒雜人等不許隨便上。 “咋不能!” 丫頭拍胸脯,生怕人看不見使勁踮著腳。 “我天天給船上送茶水,廂軍叔叔都認識我!” 戚蘿忍不住笑,摸出十文遞給巡邏的廂軍:“勞煩軍爺遞與那丫頭,多的買糖吃。” 廂軍像慣做這事了,笑著接過,喊一聲。 沒片刻,她舉著油紙包跑上跳板:“剛稱的,乾透了,這天燥,放個二十來天壞不了!” “勞煩稍等。” 戚蘿忙應著,理了理衣襟走出艙門。 剛站定,巡邏的廂軍已接過紙包,見她出來便笑:“姑娘拿好。” “多謝軍爺,也謝妹妹。” 戚蘿雙手接過,指尖觸到油紙糙麵,又朝跳板下的丫頭揚聲謝了句。 那丫頭高興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擺擺手跑回攤子去了。 “女郎訂船食不?” 戚蘿剛欲回艙,就有兩個生爐媽媽湊上來,眼尾的笑紋裡都透著熱絡。 瞧她長得嫩生生的,眉眼又清澈,正是最易被饞蟲勾住的年紀。 媽媽們算盤打得劈啪響,都想從這小女娘手裡多磨出幾文來。 戚蘿指尖捏著紙包晃了晃,裡頭乾菱角撞出細碎的響,她搖頭:“不必啦,我買了吃食。” “哎喲,這點哪夠!” 穿藍布衫的媽媽急忙擺手。 “頂多塞塞牙縫,過了午時就得餓肚子!” 另一個係著青圍裙的立刻接話,聲音亮得像敲銅盆:“咱艙裡有新置的紅泥小爐,熬蜜飲子、燉甜湯最是熨帖,女郎要不要瞧瞧?” “彆聽她哄人!”藍布衫的往地上啐了口,“那爐子怕是從河溝裡撈的,黑黢黢的誰敢用?吃壞了肚腸可沒人管……” “你才哄人!”青圍裙的伸手就去扯她袖子,“先瞅瞅你那鍋鏟!黴斑都長了層,還好意思說彆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第七章粉糯菱角金黃肉第22頁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唾沫星子橫飛,戚蘿卻沒半分不耐煩。 她慢悠悠扒開紙包,捏出顆乾菱角,垂著眉眼端詳。 硬殼皺得像老樹皮,指甲掐上去“哢嚓”一聲裂了縫。 掰開時米肉金黃金黃的,往嘴裡一丟,嚼著比鮮菱角多幾分韌勁,甜絲絲,尾調還帶著點炭火烘過的焦香。 她忽然想起鮮菱角的滋味:剛從河塘裡撈上來的,綠殼帶刺,掐開時汁水“滋”地濺在手上。 雪白的菱肉咬下去,脆甜裡裹著河底水草的清靈氣。 金陵人家總愛把老菱角煮熟曬乾,編成串掛在屋簷下,孩童嘴饞了就踮腳掰兩顆,咯嘣咯嘣磨磨牙。 戚蘿咂咂嘴,心裡直嘀咕:買少了,這老菱角拿來跟紅棗煲粥,定是糯得粘勺子。 那邊兩個媽媽吵得嘴角泛白,扭頭一瞧,這女郎竟跟看耍猴似的,自顧自吃得香。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沒了勁頭,“哼”一聲,甩著袖子結伴走了。 “姑娘哎,您這包乾菱角能勻我些不?” 戚蘿正琢磨著,被突如其來的男聲駭了一跳,她抿嘴不善地望過去。 隻見一名身著七彩錦衣的富貴公子正討好地搓著手。 乖乖…… 就這一下,險些閃花了她的眼。 這位公子生的劍眉星目,鼻梁又細又挺,笑時一對梨渦若隱若現,唇兒紅豔豔的。 隻這穿衣打扮富貴逼人,手上又戴著金戒玉扳,腰綴雙鶴佩。 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錢多人傻,快來誆我”的獨特氣質。 但這在稀少的美食麵前都不夠看。 “不成,我這還不夠吃呢。” 說完,戚蘿警惕瞪了一眼,拿臂肘頂回他做賊的手。 宋修痛得手背一縮,他斯哈斯哈地鼓嘴兒吹了幾口氣。 蹙起眉頭可憐巴巴道:“這物件兒咱壓根沒沾過嘴,就想買一指甲蓋嘗嘗鮮也不成嗎?” 見戚蘿堅定地板著臉就要走,他踮腳急忙道:“您要肯賣,咱給雙份錢!” 雙份錢? 戚蘿走動的步子緩緩慢下來,她暗中思附著。 住客棧兩日,擺攤花銷,再加上買乾貨、購廚具、挑衣裳被褥、渡船費、老菱角和使喚乞兒跑腿就花了將近一兩多銀子! 她苦惱地抬了抬臉,這才想到還沒把那個巨大的竹箱子算進去呢! “錢可真不禁花,若是張家沒貪我那活命錢,儘夠一路食宿了……” 可老天爺沒有如果。 戚蘿笑靨如花地扭過臉。 應和道:“成,就按您說的來!” 宋修聽聞露出“果然如此”的笑,他就知道這小女郎一定會回心轉意。 “咱也不多要,隻半包即可,剩下的留著小娘子磨牙。” 這是把她當幾歲孩童了? 戚蘿咬牙強撐著衝顧客挑起嘴角,纖長手指比出個二,又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脆聲道:“二……” “二兩銀子?” 宋修等不及打斷她,爽快掏出一小錠銀子放到紙包上,催促:“快些與我分出來,我還等著配粥呢!” 倒是個會吃的。 戚蘿隱晦地看他一眼,又拿起銀子迅速塞進懷裡,心中竟泛起一絲惺惺相惜之情。 賺大發了,這袋菱角才花了十個銅板,砍去一半即五文,更彆說她還吃了好些,就算是完整的那也足足翻了一百倍! 沒有空閒的紙包,戚蘿靈光一現,抽出一張從秦淮河買來的金陵帕子,手腳麻利地給他勻了多半包。 “公子,這可是金陵有名的繡娘製出來的帕子,彆處買不著,現你我相遇便是緣分,這帕子權當附贈好了。” “您再瞧這菱角乾曬得油亮,嚼起來準保又香又耐餓,若不夠還可來尋我。” 宋修驚喜地拿起帕包看了眼,嘴中連連稱奇。 他其實並不懂絹帕刺繡,奈何被戚蘿唬的一愣一愣的。 回過神又拿眼去瞧。 此女郎滿麵肅容,似乎極其可靠。 當即笑開花。 真以為隻花了二兩銀子,便有這天大的好事砸在自個兒頭上! 戚蘿生怕他反悔,快步走了。 隻留下個呆頭鵝站在原地,摸著帕子嘴中喃喃道:“金陵的女子都這般好?那我還娶甚汴京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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