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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冷冷地盯著蘇曉美,對方也靜靜地看著他。
沒錯,林逸確實沒有一絲證據。
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剛出警校的小警察了。
從踏進囯安大門的那一刻起,他掌握了一個新詞。
證由心證!
表麵上,它與自由心證似乎彆無二致。
可內裡,卻大不相同。
比如……
隻要心生懷疑,先不必糾結證據,直接按住節奏往前壓。
林逸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他麵前裝腔作勢。
若是從前,他可能早就一巴掌甩上去了。
可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姐姐,牽著手過馬路的少年了……
一份檔案,靜靜地攤在林逸麵前。
當著嫌疑人的麵翻查她的過往,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震懾。
換作常人,要麼心神紊亂,要麼怒火中燒。
蘇曉美卻依舊沉靜,靜得近乎詭異。
林逸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
哪怕下一秒天塌地陷,她眼中的波瀾也不會泛起一絲漣漪。
“心理學本科四年,理學學士?”
林逸盯著平板上的資料,一字一句地讀出,“專攻管理心理學、變態心理學、心理谘詢與治療。”
“實習兩年,24歲考取國家心理谘詢師資格,通過專業心理測評。”
“於岩城市醫院心理科實習半年,隨後離職。”
“25歲,進入岩城商務公寓售樓中心,擔任內務一職?”
他幾乎要笑出聲來。
喂,你認真的?
堂堂雙證在手的心理專家,年薪六位數的職業不去做。
偏偏跑來售樓處,拿著三千塊的月薪混日子?
這人腦子沒燒壞吧,正常人會這麼乾嗎?
“有什麼問題嗎?”
沉默片刻,蘇曉美終於開口,語氣如常。
林逸輕輕搖頭,“沒有。”
這年頭,神經病真是越來越多了。
就像他以前常說的,連聰哥都能當舔狗,還有什麼不可能?
幾千年來,道理始終攥在刀柄上。
嘴皮子再利索,也不頂用!
翻完蘇曉美的全部檔案,林逸隻給了三個字評價:
很乾淨!
無不良記錄,無違法前科。
清如白紙,一塵不染!
可恰恰是這樣的嫌疑人,最棘手。
當你手裡空空如也,哪怕心裡再篤定,也動不了她分毫。
蘇曉美顯然也清楚這點,正因有所依憑,才如此鎮定自若。
典型的有恃無恐!
她甚至抬了抬手腕,瞥了一眼腕表。
國內的規定,配合調查最長不得超過24小時。
沒有證據,你就得放人!
她雖未言語,但那動作卻如明示……
你的時間,不多了。
林逸輕笑,“放心,時間綽綽有餘。”
蘇曉美的臉上,第一次掠過一絲微妙的波動。
那神情透著不解,仿佛在疑惑……這人哪來的底氣?
“奇怪我為什麼這麼有把握?”
林逸像看傻子似的盯著她,“你不該對慕婉清使用催眠。”
蘇曉美雙眉微微一蹙,剛才他就提過,在慕婉清身上發現了異常。
就憑這個,就敢斷言她是凶手?
“想不通?”
林逸的語氣仿佛在和老友閒聊,“以前有人說,人類的心理,才是這世上最複雜的係統。”
“有時候,它比某些科學還要深不可測。”
“然後呢?”
蘇曉美望著他,眸光裡竟浮起一抹戲謔。
“聽說過因果律嗎?”
林逸無視那抹輕嘲,笑著反問。
“世上沒有無因之果,每一件事背後,都有它的來龍去脈。”
蘇曉美平靜開口,“關於十六大法則定律……或許我比你更懂。”
靠,一不小心又讓她搶了風頭……
林逸心裡暗罵,麵上卻依舊帶笑,“慕婉清是不是看見了什麼?所以你才不得不對她催眠?”
那一瞬,蘇曉美的神情驟然凝固。
仿佛靈魂被抽離,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目光呆滯。
噗……
見此一幕,林逸幾乎沒忍住笑出聲。
不行,得保持冷麵人設!
“我姐教過我一個道理。”
林逸輕笑著開口,“人一旦得意,離悲劇就不遠了。”
比如……
每當他在姐姐麵前耍帥,擺出一副頂天立地的男人姿態時。
蘇冰倩總會默默起身,端來一杯熱水,再加幾塊冰。
然後他就哭了!
彆裝,裝必遭雷劈,這話真不是說著玩的。
“她是不是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林逸眯著眼,似笑非笑地盯著仍愣住的蘇曉美,“對了,你有個男朋友?”
蘇曉美猛然回神,臉上的平靜終於裂開一道縫隙。
她冷冷一笑,並沒有說話。
眼神卻如兩把寒刃,鋒利地在林逸臉上來回刮削。
“不知道為什麼。”
林逸直視她雙眸,“我好像聞到了,一股家庭倫理劇的味兒。”
如果說蘇曉美的目光是刀,那他的眼神就是兩柄利劍。
刀劍相撞,火星迸濺!
蘇曉美移開視線,隨即低頭說道,“是嗎?”
並非是畏懼,而是低頭能更好掩飾,那些藏不住的細微表情。
牛啊……
林逸心底暗歎。
有時候你不得不服,女人在某些方麵,真不輸任何男人。
無論是頭腦、是冷靜,還是那份狠勁。
兩世為人,林逸第一次在一個嫌疑人麵前。
竟無法從微表情中,窺探半分真實。
說句不誇張的話。
單論心理素質而言,她或許是林逸見過的所有嫌疑人裡。
最可怕的一個,沒有之一!
“是啊。”
林逸收回思緒,望著低頭的蘇曉美,“起初,我還以為凶手圖的是房子,或是報複,又或是彆的利益。”
“但現在看來,都不是。”
“反倒是……感情?”
“哦?”
蘇曉美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依舊平靜如水。
可林逸卻捕捉到……她的左手,極其輕微地顫了一下。
那動作藏得極好,卻仍被他逮了個正著。
我靠,還真是狗血大劇?
“感情?”
蘇曉美緩緩抬起臉,目光平靜如水,直直地望進林逸的眼底,“那你,相信愛情嗎?”
林逸沉默了一瞬,沒有開口。
因為他知道,一旦回答,便等於暴露了自己的立場。
當你在窺探對方的破綻時,對方也在悄然尋找你的漏洞,這是一場無聲的心理博弈!
沒有怒吼,卻暗流洶湧,危險至極。
“連女朋友都沒有吧?”
蘇曉美的嘴角揚起一抹譏誚,“原來,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情?”
那副神情,寫滿了輕蔑與不屑。
“有時候放聲大哭,未必是因為傷心,身體顫抖也不一定是生病。”
林逸微微一笑,“你有沒有發現,刷牙越快,泡沫越多?”
“水龍頭開得越大,水流就越強?”
“嗯?”
蘇曉美一怔,眼神微動。
“嗬。”
林逸冷笑一聲,“真正不懂愛的,是你自己。”
蘇曉美沉默了。
她本想譏諷對方,卻發現自己成了被嘲弄的那個。
“被害人洪星海,是一家公司的普通員工,職位雖不高,卻是核心軟件開發師。”
林逸目光如刃,直視著她的眼睛,“普通開發師年薪,輕鬆破六位數。”
“而洪星海四年前,就已年入百萬,還享有軟件銷售分紅。”
“短短幾年,資產早已突破千萬。”
“三年前,公司年會上,他獲得一輛價值七百萬的豪車……庫裡南。”
“巧的是,聽說你那位神秘的男朋友,也擁有一輛庫裡南?”
“更巧的是,這棟商務公寓落成後,洪星海親自來此,買下了一套近三百萬的房產。”
“而你,堂堂持有雙證書的心理學人才,竟放棄了六位數年薪的心理谘詢工作。”
“跑來售樓中心,拿著三千塊月薪,當了個內務員?”
“還記得我剛才提醒你,不該對慕婉清下手催眠嗎?明白其中含義了嗎?”
“因為我在調查中發現,你在售樓中心工作的這兩年。”
“雖然有人看見你下班後,坐上一輛庫裡南離開,都以為司機是你男友。”
“可你的同事中,竟無一人見過那位男友。”
“我能否推測,慕婉清之所以被你催眠,記憶被抹除,是因為她……見過你的男朋友?”
“而那個男人,讓她震驚到無法接受。”
“一旦曝光,可能會引發巨大麻煩。”
“所以,你不得不封存她的記憶?”
林逸冷冷盯著蘇曉美,聲音如冰,“你,封存了她那段記憶!”
蘇曉美的臉色,終於變了。
許久,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陰冷的笑,低聲問道:“然後呢?”
她的冷酷、鎮定、無情,幾乎令人戰栗……
林逸心頭微震。
換作尋常嫌疑人,聽到這番推理,恐怕早已心神大亂,甚至失態崩潰。
心理素質差些的,早就嚇得說不出話。
可蘇曉美為何冷靜得近乎可怕?
因為,她明白一個道理!
隻要自己不露破綻,哪怕警方洞悉一切,也拿她毫無辦法。
捉奸捉雙,捉賊捉贓。
沒有證據的話,即便是說破天也沒用。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拿不到證據?”
“哪怕我能推演出全過程,哪怕查出你與洪星海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也動不了你分毫?”
林逸似看穿她所思,嘴角微揚,露出了一抹笑容。
蘇曉美冷笑,“難道不是嗎?”
“你的想法很危險,以前我也這麼裝過。”
林逸輕笑,“結果那份從骨子裡透出的高冷,讓我得了風濕性關節炎。”
蘇曉美頓時無語了,風濕性關節炎,她倒是真沒看出來。
但此刻,一股想揍他的衝動直衝腦門。
這種念頭,不止她有過!
凡是接觸過林逸的人,或多或少心裡都曾閃過類似的念頭。
她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一個八歲的孩子,被警方帶到了林逸麵前。
正是當初在停車場,劃車的那個男孩。
……
市局,一間特殊的審訊室。
蘇曉美坐在審訊椅上,神情如常。
林逸站在她身旁,抬手指向牆上那麵鏡子。
在室內看,是一麵普通的鏡子。
可在室外看,卻是一塊透明玻璃。
能將審訊室裡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此刻,那八歲男孩正由監護人陪同。
透過玻璃,靜靜注視著裡麵的蘇曉美。
“當初,是你用五百塊錢,指使這個孩子去劃車的嗎?”
林逸轉頭,盯著神色未變的蘇曉美,“隻要孩子認出你……”
蘇曉美冷冷一笑,“八歲的小孩,也能作證?”
“能!”
林逸微笑回應,“哪怕更小的孩子,隻要能清晰表達意思,且所陳述的事實與其認知能力相符,就有作證資格。”
“當然,有作證資格,不代表證言的證明力,就一定被采信。”
“畢竟,八歲孩子什麼都不懂。”
“尚未成年,說的話怎麼當證詞?哪來的出庭資格?”
蘇曉美繼續冷笑,“這不矛盾嗎?”
“不矛盾。”
林逸聳了聳肩,“警方需要的是證據,而不一定非要證人出庭。”
“隻要通過合法方式,讓證人的陳述能被核實為真實,就夠了。”
“哦。”
蘇曉美非但毫無慌亂,反而抬頭直視那麵單麵鏡,語氣平靜,“那就讓這孩子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我。”
糟了……
林逸心頭一沉。
難道另有同夥?
指使孩子的人不是她?
不,不是同夥。
如果他沒猜錯,真正出手的應是另一個女人。
而她,是被操控的棋子!
“慕婉清?”
林逸輕笑一聲,眼神銳利,“你是用催眠控製了慕婉清,再讓她去引導那個孩子?”
蘇曉美的神情,瞬間凝固。
眼中驟然掠過震驚,死死盯著林逸,仿佛見了鬼。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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