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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緩緩降落在,國安大樓的停機坪上。
螺旋槳卷起的風,如刀鋒般呼嘯而過。
八名組長整齊列隊,靜立不遠處,身影在風中紋絲不動。
林逸頂著猛烈的大風,一步踏下直升機。
八人同時抬手敬禮,趙宏遠也在其中,鄭重地向小老弟致以軍禮。
林逸心頭猛然一震,仿佛被什麼無形之物撞了一下,驟然察覺事有蹊蹺。
他向來不把自己當什麼人物。
可眼前這一幕……
總覺得哪兒出問題了,卻又抓不住證據。
同為組長,級彆相同。
你算哪根蔥,能勞得動其他組長,集體列隊相迎?
林逸抬手還禮,目光掠過眾人。
他一一握手,手心卻悄然沁出汗水。
直至聽到那句話……大領導去療養了。
林逸的心臟再次狠狠一縮,腦海迅速劃過一個念頭。
大領導病了!
病了就病了,這本身並不奇怪。
可還有副部級,還有各級指揮係統,為什麼這些人神情輕鬆,麵帶笑意?
更要緊的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迎接我?
得先搞明白一件事。
國安十大特彆特勤行動組,直屬大領導親自指揮,其他人無權調動。
這十支隊伍地位特殊,宛如古時的禦林軍,又似皇家錦衣衛,隻聽一人號令。
如今,大領導突然療養,群龍無首。
可就在離京前,他留下一句命令。
林逸全權指揮協調,十大國安小組!
了解情況後,林逸非但沒有為大領導擔憂半分。
反而臉色變得極為古怪,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
太巧了!
早不療養,晚不療養。
偏偏我一到京城,案子剛冒頭,大領導就進療養院了。
換作是你,你會信這種巧合?
若真病情危急,突發重症,這些組長還能一個個笑得出來?
林逸忽然想起一句話,當你覺得眼前的事情,已經荒唐至極時。
更荒唐的事,早已悄然發生。
恐怕,說的就是現在吧。
我才二十三歲,這鍋我不背……真的頂不住啊……
林逸幾乎要哭出來。
緊接著,十位組長魚貫走入大會議室。
被趙宏遠半請半拽弄來京城,林逸連案子都還沒接。
會議卻已經拉開序幕,主題隻有一個:
九位組長,向一臉苦悶的林逸,逐一彙報工作。
這種被硬推上高位的感覺,誰遭誰難受。
就連傻子都看得出來,大領導這是在鍛煉他。
而其餘組長竟無一例外,彙報得極為詳儘。
因為,林逸早已是他們心裡真正認的人。
這一年來的共事,小老弟什麼本事、什麼水平、什麼腦子,誰心裡沒數?
誰不服?
你換個外人來試試?
哪怕空降個組長,看看他們會不會理你?
彆說指揮了!
能進會議室的門都不一定。
這不是開玩笑。
林逸記得高中時,他當了一學期班長。
後來因包庇同學被老師撤職。
可全班重新投票,他又被選了回去。
為什麼?
因為就算你是老師,隻要不合群,學生也能把你架空。
沒人認可你,再牛你也寸步難行。
就像九組,那可是一群兵王,戰場上的殺戮機器。
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指揮的?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過去的大領導,也絕非等閒之輩!
會議持續整整一個小時。
幸運的是,各組均無重大突發狀況。
小事自處理,彙報簡明扼要,林逸心中稍安。
這才是領導該有的狀態。
事事都要親自上手,那還要你們這些組長乾什麼?
養你們是吃乾飯的?
……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林逸仿佛被抽空了力氣。
腦仁突突直跳,太陽穴脹得發疼。
這劇本……怎麼全變了?
說好的輕鬆人生,閒時陪姐姐撒糖,歲月靜好。
怎麼一轉眼,就變成這副模樣?
老天爺!
咱還能不能講點武德?
你是不是從不按劇本出牌?
和其他組長匆匆道彆後,林逸轉向一旁的趙宏遠。
趙宏遠神色尷尬,撓了撓頭,“那個……走,先吃飯去。”
你敷衍人能不能走點心?
林逸嘴角一抽,“先查案子。”
“就等你這句話了。”
趙宏遠眼中精光一閃,立刻帶路。
兩人前往三組駐地大樓,一名嫌疑人正躺在特製的病床上。
單看那副隻剩骨架、皮包骨的軀體,林逸便覺得此人還能活著,堪稱奇跡。
數根輸液管連在他身上,緩緩注入營養液。
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聲,可心跳曲線劇烈起伏,極不穩定。
呼吸微弱如遊絲,仍未脫離危險期。
趙宏遠遞來一台平板電腦,屏幕上是一份口供記錄。
這是嫌疑人蘇醒後,斷斷續續陳述的內容……
那天,我下班回家,路上突然昏倒。
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在一個極其恐怖的地方。
那是一個高四米、寬四米、深四米的立方體房間,每一邊都精準如一。
上下左右前後,六麵牆上,各開有一扇一米見方的金屬門。
我嚇壞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
我拚命喊叫,求救,卻無人回應。
我試著開門,推開一麵金屬門。
結果……我進入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立方體房間。
我開始瘋狂地試每一扇門,想逃出去……
整整一天,我一直在重複:開門,進入,再開門,再進入。
走不出去,仿佛陷入一座無儘的迷宮。
不僅如此,每進入一個新的房間,我都能看到……屍體。
有的剛死不久,身上還溫熱。
有的已成乾屍,蜷縮在角落。
還有一具……像是被啃食過,布滿撕咬痕跡,慘不忍睹。
我恐懼到無法思考,雙腿發軟,渾身發抖。
四周的牆壁仿佛在收縮,空氣都帶著血腥味,整個世界都在吞噬我。
我記不清過了多久,餓得眼前發黑,渴得喉嚨冒煙。
終於,我找到了一塊乾硬的麵包,和一瓶水。
後來我明白,隻要不停穿梭這些房間,運氣好就能找到食物和水。
就這樣,一天,一周,一個月……或許兩個月?
我已經記不清了。
當我幾乎要徹底瘋掉的時候,我走出來了!
……
大樓天台上。
一對兄弟倚著欄杆,煙頭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兩人默默注視著沉落的夕陽。
“想啥呢?”
趙宏遠側過頭,看著身旁那個低眉沉思的年輕身影。
“我在琢磨,耶穌和釋迦牟尼最大的區彆是啥?”
林逸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瞥了老哥一眼。
趙宏遠:??
“後來我發現了。”
林逸語氣嚴肅,神情認真得近乎莊重,“他倆的頭發,一個是大卷,一個是小卷!”
趙宏遠雙眼陡然睜大,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林逸。
真想一巴掌呼死這貨,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不是開玩笑。”
林逸掐滅煙頭,聲音低沉下來,“案子不對勁。”
“什麼意思?”
趙宏遠心頭猛地一沉。
“如果我是那個造出心慌方的人,絕不會放任何人活著走出去。”
林逸麵色冷峻,語氣斬釘截鐵,“製造那種東西,目的不是讓人陷入一片死寂的絕望。”
“而是要讓人在希望中掙紮,在光明中墜落。”
“你先給他一線生機,讓他以為自己能逃,讓他拚命奔跑、計算、推理。”
“直到耗儘力氣,回過頭才發現……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
“那才是真正的折磨,真正的噩夢!”
“……”
趙宏遠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目光驚疑地盯著林逸。
還好你他媽是個好人,不然老子現在立馬轉身就跑。
就憑林逸剛才這番話。
要是他真黑了心腸,想折磨誰,那個人還有活路嗎?
死亡,反而是最仁慈的結局!
“問你個事。”
趙宏遠神色肅然。
“什麼?”
林逸叼起一支煙點燃,緩緩吐出一縷白煙。
“你……有沒有真正害怕過什麼東西?”
趙宏遠問得極其認真。
“這不廢話嗎!”
林逸輕笑,“恐懼,是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
“除非腦子有病,我說的是真精神病、白癡、腦殘、二愣子……”
“誰敢說自己不怕?”
穿越重生的人就不怕死?
不,林逸怕死,怕得要命。
他怕的不是死本身。
而是死後,老媽誰來贍養,姐姐誰來依靠,孩子誰來守護……
所以他比誰都怕死,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畏懼的分量!
“呼……”
趙宏遠長舒一口氣,重重點頭,“有畏懼心就好!”
每次大時代降臨,衝在最前麵的總是年輕人。
萬幸,林逸是個有畏懼心的人。
卻仍然能帶著一群人,逆流而上!
……
會議室。
林逸目光如刀,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包括趙宏遠在內的三組組員,無一不感到心頭一凜。
“僅憑一份口供,我們無法確定這個所謂的心慌方,是否真實存在於國內。”
“但無論它是否存在,我們都必須查清,它為何而存在。”
“是誤導?是謊言?還是某種精心設計的陷阱?”
“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我們需要一個假設……假設它存在。”
“假設有一個受害人,被關進了一座如同迷宮般的心慌方,經曆種種肉體與心理上的摧殘。”
“最終……竟奇跡般逃了出來。”
“現在,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這個心慌方,到底是什麼?”
“製造它的人,又究竟想乾什麼?”
“世上或許有無緣無故的恨,但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一個人對彆人施恩,必定有所圖。”
“一個人耗費心血造出一樣東西,背後必有目的。”
“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人為製造的迷宮與機關,本質上大多是一種操控與玩弄他人的工具。”
“試問,你花幾個月時間設計一座迷宮,是為了自己玩嗎?”
“你自己走一遍,有什麼樂趣?”
“真正讓你興奮的,是不是把一群人關進去,看著他們在死胡同裡打轉……絕望哀嚎。”
“才讓你覺得,自己這設計有價值?並從中獲得快感?”
“當然,你一定會絞儘腦汁,設置重重機關,絕不讓他們輕易逃出去。”
“否則,這哪是迷宮?”
“這分明是廢物堆出來的破爛,那你還費這勁乾啥?”
“說到底,製造心慌方的人,就是想玩弄人心,想用智力碾壓他人,把彆人當成棋子,玩一場生死遊戲。”
“可問題來了!”
“傻子都知道,把人關進迷宮,就是囚禁、就是折磨、就是犯罪!”
“你明明知道這是犯罪,還花了這麼大代價去設計,你會輕易放人走嗎?”
“犯罪心理學告訴我們,一個人之所以犯罪,是因為他內心的惡,已經壓過了善。”
“一個惡念深重的人,把一群人抓來陪他玩命。”
“你們覺得,他會心慈手軟,放他們離開嗎?”
“這就像貓捉到老鼠,不會一口吃掉。”
“而是先叼著玩,玩到筋疲力儘、生不如死,最後才慢條斯理地吞下肚。”
“可現在,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
“一隻老鼠,居然從貓嘴裡爬了出來,還活著逃走了,甚至逃出了地獄……”
“你們說,可能嗎?”
“貓會沒發現?”
“如果發現了,為什麼會放它走?”
林逸環視全場,聲音冷得像冰,“他在釣魚……故意放走一個誘餌,去釣更多的魚。”
“而且他很清楚,這個餌足夠香。”
“就算明知有毒,也會有無數人爭先恐後地吞下去,甚至不得不吞!”
眾人聽得心頭一震,寒意自脊背竄起。
“他玩夠了。”
林逸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不是普通人玩夠了,而是他想換個更有挑戰的獵物。”
三組成員們,一張張臉上浮現出,壓抑不住的怒火。
這不隻是一次誘騙,更是一次赤裸裸的挑釁,一張寫滿嘲諷的戰書。
而你,彆無選擇。
你必須接下這張戰書,必須吞下那枚毒餌。
是不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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