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人精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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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晨、日出東方，無聲的壯麗染紅半邊天幕，輝映出一片燦爛的紫紅海洋。至陽天帝的微笑是那麼溫暖而又強勢，穿透空中始終縈繞的怨魂和陰霾，在荒山野穀之中投下億萬縷金黃。

剛剛歸來的蕭宇老祖，看著四個神情亢奮的孩子，也看著穀中三千餘名跪謝的凡人，笑容遠比滿地的鮮血和殘肢來得溫和。不過這份笑容並不純粹，其中分明還有著驚訝和讚許。

或許蕭宇老祖沒有想到，三個比較缺乏實戰經驗，此次專門帶出來曆練和增長見識的孩子，居然能在雲尊的指揮下，完美的全殲來敵並解救眾多凡人。

於是血袍青年不禁心中暗讚，縱橫數界的雲尊果然遠非同輩可比，不但心思縝密還殺伐有道，並不是個擁有絕佳天賦，卻隻知埋頭修煉的呆子。

可惜不是呆子的蕭雲，卻不感直視小姑姑那嬌豔的臉龐，好似一個被債主登門的窮小子，顯得畏畏縮縮得不成個樣子。

其實修心之人何至於此，這般作派無疑是蕭雲硬裝出來的，顯得畏縮些確實比較妙，或許蕭靈兒心一軟便放過了他不是？

所幸歸來的老祖縱是看出了些許微妙，此刻也懶得管兩個少年男女的閒事，卻是好不讚許的笑道：“孩子們很不錯，老祖都沒想到，你們能夠如此迅速解決麻煩，還救下這麼多凡人，算得上旗開得勝、首戰建功！好、很好！”

“謝老祖宗誇獎，我們做的不值一提，不過滅殺些無法動彈的家夥。其實此戰之功勞全在雲弟，若非他瞬殺魔王，還用邪煞禁錮百餘魔卒和人奸，小子與立師弟、靈兒師妹隻怕難以做到儘滅來敵。”

蕭玉言語間一如既往的坦蕩，沒有半點想要誇耀自己的意思，把所有的功勞都如實的報知老祖。而蕭立雖是曆來心高氣傲，但人品可不會差到哪裡去，聽到大師兄所言後也連聲附和，明顯經曆昨夜之戰的青年，現在越發衷心欽佩蕭雲。

惟獨蕭靈兒有些興奮不起來，反而極其少見的顯得文靜少言，不見絲毫往日的活潑和懵懂。或許天真的少女因為昨夜傷心和殺戮，再經今日清晨的朝陽撫慰身心，奇跡般的迅速長大成人了。

心知小姑姑為何如此的蕭雲，隻能暗暗歎息著顧左右而言他，隨即向蕭宇老祖恭敬的行禮道：“老祖、我們今日還需前往雷雲峰，這些被救下的凡人卻不能丟在此地，否則必定再次淪為魔族的血食，不知老祖是否已有決斷？”

蕭宇老祖聞言深以為然，認為雲尊若是無此見識才不應該，卻是心中一動有了考較的主意，點點頭微笑著問向三個孩子。

“小玉兒、小立兒，你們且說說看，這些救下的凡人該如何處置為好？小靈兒、你是玉庭山最聰明的孩子，可不要說對此事沒有主意，嗬嗬！”

聽得老祖宗的提問，蕭立和蕭靈兒頓時作了難，暗道如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總不能就此回頭送這些凡人離開南鋈域吧？

可是不送還真不行，若是讓這些凡人自行離開此間，不說必定會再被魔族擒獲，就算一路平安無恙，以凡人的速度估計走上十輩子，也絕對走不出南鋈域不是？

不過大師兄蕭玉早就心有成竹，倒是沒讓弟弟妹妹作難多久，馬上大聲向老祖回稟道：“老祖宗、此事再容易不過，雲弟精擅虛空道法，隻需片刻便能將這些凡人，儘數送到玉庭山安全之地。”

“哦、小雲兒還精擅虛空道法？如此確實是最善之法！”蕭宇老祖自然早就知道雲尊有此威能，此刻看向金睛少年的驚喜目光，明顯是考較不成掩飾小小尷尬。

“老祖、小子隻需片刻時間，便能將這些凡人送回玉庭山，還請老祖允可小子送返他們。”金睛少年當即大聲請命，但顯得有那麼點點不好意思，其實是被蕭立和小姑姑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

“小雲兒真有把握？須知此去玉庭山已有三億餘裡之遙，可不要因為爭強好勝徒添變數。”

蕭宇自然信得過雲尊，此刻故意肅容告誡的用意，隻是為了敲打蕭玉這傻大個。誰讓這小子問都不問蕭雲一聲，就迷信般為他人大包大攬，修士必須時刻銘記謹言慎行才得無憂。

卻不料蕭玉根本不受影響，親眼見過雲弟跨界來去於修羅血海的漢子，當即滿臉肯定的大聲說道：“老祖宗、小子早就見過雲弟的虛空道法，紫光中穿界越空那叫一個......”

好嘛、心懷坦蕩的漢子惟恐老祖不知雲弟成就，好不賣力的盛讚小金如何如何，就差沒說到唾沫星子到處亂飛......

看到滿臉自豪的大哥說得如此聲情並茂，本就硬裝畏縮的金睛少年越發不好意思，隨即心有感動的暗道，大哥真是直爽到了事無不可對人言的程度，趕忙趁著蕭玉說話的間隙向老祖再次請命。

蕭宇老祖至此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蕭玉這孩子也就掛了個大哥的名，分明就是雲尊最忠實的擁躉。不過如此也還不錯，至少不用刻意安排子弟追隨雲尊，兄弟情若是沾上其他因素反倒不好。

“既如此小雲兒速去速歸，小玉兒且與弟弟妹妹進洞府調息回複，送走這些凡人之後我們便要出發了。”

四個年輕人聞言大聲應命，蕭雲隨手召出神矛以神器空間裝載凡人。雖說本是鎮器的噬靈神矛並非須彌之寶，由金睛開辟出的神器空間也甚小，但僅僅三千凡人倒還沒有問題，也就多廢了些許鐘時間罷了。

蕭宇看著金光中的少年好生感歎，也隻有雲尊這樣曆經輪回的修士，才有可能積累如此深厚的福緣。不然一般凡人修士豈能擁有神器，哪怕修煉到壽元終結都不可能獲此福緣。

片刻後收納完所有凡人的蕭雲，再次向老祖行了一禮，就見野穀之中璀璨紫光憑空暴發，卻僅僅存在了瞬間便消失不見。旁觀的蕭宇見此笑容更盛，度劫大能豈能感應不到虛空波動，清楚這正是靈素天尊赫赫威名的虛空道法。

心中有感的蕭宇隨手招出塊玉簡，正是蕭雲送給他的《虛靈天經》，居然開始仔細閱覽起來。就不知靈素天尊若知此事，是否會把恣意妄為的小子定為叛徒，這不把宗門的不傳之秘都隨意外泄了嘛。

也不奇怪，不說蕭雲曆來沒有門戶之見，從不知道什麼叫做弊帚自珍，即便此舉傳揚出去也無可厚非。他的血靈聖體法門可是得自神霄道宗，《血靈天經》同樣是不傳之秘，如此補償血靈宗正是理所應當。

無疑蕭雲此舉還有其他用意，無非試圖以此更好的化解親族仇恨。也是、隻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蒙受巨大損失的血靈宗絕無可能放棄報複，金睛能夠來到南鋈域，可不是僅憑轉世雲尊的身份，更起作用的便是《虛靈天經》和《雷獄天經》。

畢竟成道者的傳承便是蓋世機緣，對於任何宗門都是絕對的至寶，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利益。蕭雲獻出師門傳承的意圖非常有效，這正是惠及所有族人的修行機緣，如此一來兩千年前的舊恨勢必淡化許多。

蕭宇其實非常明白雲尊的用意，看著手裡的玉簡卻是讚歎不已。雲尊雖看似青春年少，甚至時常如同頑皮的孩子，但那顆玲瓏剔透的心，隻怕遠勝許多靈界大能，簡直就是個深明人心之妙的人精。

隻是還不等俊朗的血袍青年讚歎上幾句，去而複返的璀璨紫光已降臨野穀之中。可見蕭玉對雲弟並不是盲目信任，金睛少年確實隻花了片刻時間，便完成了解救三千餘名凡人的壯舉。

得見雲尊歸來的蕭宇老祖，移步上前輕聲笑道：“嗬嗬、雲尊來去如此迅速，蕭宇心中佩服得緊，小玉兒確實不曾虛言誇大，虛靈天經果然儘展虛空道法玄妙。隻是昨夜我已探明路徑，雲尊現在是否先入洞府回複，我等兩個時辰後出發如何？”

蕭雲聽著老祖宗客氣的征詢之語，心裡卻有些不自在和慚愧，似乎難以接受蕭宇的平等相待。隻因少年明白人隻能活在當下，若非迫不得已絕不會依仗前世。此刻聽到老祖所言，還真有些感到不好自處，連忙恭聲應命入洞回複。

蕭宇微笑著並不多說，分明很清楚蕭雲心中對他的崇敬。待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洞府深處，老辣的大能隨即催動通天之寶，血海畫卷隻是略微隱現，便將此地所有痕跡儘皆抹去。

於是荒山中的野穀沐浴著晨曦，似乎和往日再無任何差彆，昨夜的血腥屠戮之地，如今再次顯得那麼生機勃勃。隨著血袍青年消失在洞府之中，時間再次開始靜靜的流逝，並不因地下還未冷透的鮮血停留片刻。

靈界暮春的陽光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顯得明媚和溫暖，蘊涵生機的春風持續吹拂著，漸漸將空中彌漫的陰霾化去不少，也讓那些不入輪回的碎裂殘魂，紛紛隱去許多無聲的悲鳴。

午時天際的驕陽格外奪目，此刻的凡人們即將再赴征程。已徹底回複的蕭雲四人離了洞府，來到野穀中後也不急行，卻在仔細傾聽蕭宇老祖的囑咐。

直到又刻許鐘過去，計議妥定的五人這才離穀南來。卻既不見老祖馭動通天之寶，五人也不曾催動遁光高速飛行，居然隻是悄無聲息的馭風而行，像極了五個極其小心的盜賊。

如此一來速度雖是慢了許多，但如此小心才是萬全之法。行走於遍地皆是魔族的南鋈域，惟有動靜最小的馭風之術，才能儘量避免曝露行藏。

無疑昨夜外出探察的蕭宇，已經探知魔族如今極其勢大，發現實力不弱的魔君不在少數。若是莽撞行動必定遭受圍攻，除了可以瞬間穿越虛空遠遁的蕭雲，其他三個年輕人隻怕想逃都難。

當然、蕭宇老祖不用通天之寶帶著四人趕路，其目的無非是讓孩子們增長見識，親身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大劫。畢竟修士的修行就是認知世界，一味護於羽翼之下反而起不到曆練之效。

謹慎潛行的五人也不激進，借助著地勢緩緩前進不說，還時刻在小心戒備。然而縱是兩萬餘裡路程今日必到，可不斷前行的五人因為看到慘烈，難免心中的怒火逐漸轉盛。

隻因一路行來的個多時辰之中，慘不忍睹的景象實在太多了，被魔族肆虐過的凡人城鎮儘成鬼域。沉默前行的蕭雲雖然笑容依舊，但渾身的殺氣幾至沸騰，似乎正處於瘋狂暴發的邊緣。

蕭宇老祖惟恐因此又添凶險，看了看存身的廢墟村落，並未發現存在魔族和殺氣，連忙傳音說道：“孩子們、還有小半路程便可到達雷雲峰，前方存在的魔族更密集，我們且在此地小憩片刻，回複些精力再出發。”

蕭玉三人此刻也察覺到蕭雲的殺氣，明白老祖的安排正是必須，紛紛點頭答應停下足底之風。金睛倒不愧是修心之人，聽得老祖傳音瞬間便反應過來，隨即為自己的情緒不穩好生慚愧。

同行了數日時間的幾人，豈能看不懂蕭雲已經控製住憤怒，紛紛給了金睛少年一個微笑，連今天沒有笑過的蕭靈兒都不例外。顯然五人之間已有默契初成，無聲的鼓勵也比出言勸解更有效。

其實五位人族修士都很憤怒，怎奈蕭雲的殺氣之暴烈遠超同輩，竟比同為殺星的蕭玉要超出近倍。而蕭宇老祖道心之穩固早如磐石，隨時大成的境界豈是幸至，估計血屠百萬都能令人如沐春風。

隻是蕭宇現在也沒多少信心，他們趕到雷雲峰似乎並無意義，南鋈域人族的頹勢絕非數人之力可以扭轉。若是把宗族的力量全都拉來，即便雲尊可以跨越虛空迅速達成，可這樣豈不是乾自找麻煩的蠢事？

而且雲尊的想法是為神霄道宗解圍，然後以該宗之力馳援玉庭山，如此才能達到消除族人仇恨的目的。但是現在看來這幾乎沒有可能，雷雲峰能夠堅守住就很不錯了，估計魔族退去後也不會保留多少實力。

思慮至此蕭宇似乎想到些什麼，卻又拿不準蕭雲的思路，沉吟片刻後便向少年傳音問道：“雲尊、如今南鋈域的形勢極其不好，我們即便趕到雷雲峰也不會有太大作用，雲尊莫非還有其他解圍之法？”

“老祖、僅憑我們幾人難擋大勢，小子想與神霄道宗先取得聯係，便能給魔族來個裡應外合。神霄道宗與魔族鏖戰已久，至今仍能堅守必有緣故，應該掌握了不少克製魔族的經驗，這於我族日後抗魔而言不可或缺，也是此行最大的意義之一。”

說到此處蕭雲略頓了頓，隨後繼續傳音說道：“老祖、雖然我們幾人力弱，但是小子能夠虛空穿梭。這等規模浩大的混戰之局，魔族必然存在薄弱之處。小子若有熟知南鋈域地理的向導，便可以時刻偷襲和騷擾魔族，以前小子在虛空戰場就這麼乾過。”

蕭宇聽完這些倒是明白過來，但僅僅如此顯然不可能擊退魔族，難道雲尊想要調派幽冥力量發動突襲？卻不料他的疑慮已被蕭雲猜到，聰明的少年顯得極為自信的繼續道來。

“老祖沒有猜錯，既然諸天亂戰遲早要來，我們又何懼讓它更亂一些？騷擾和偷襲的目的就在於此，隻要能夠找到重創魔族的機會，小子必定統領幽冥大軍，跨界來此傾力一擊。若能得到不錯的戰果，靈界其他各域的勢力，絕對會趁勢來撿便宜，畢竟魔族是所有人族修士的大敵。”

聽完這些蕭宇完全明白了，難怪雲尊執意要前往神霄道宗，果真如此的話雖仍不能擊敗魔族，但為雷雲峰解圍卻是輕而易舉。畢竟神出鬼沒的幽冥大軍太過恐怖，即便魔族也會對其忌憚不已，再無可能肆意蹂躪並不團結的靈界。

雲尊此舉分明想激發人心的貪婪，以利益為餌吸引外域勢力參戰。如此發展下去，趕來撿便宜的勢力也會逐漸形成合力，以後魔族再想大肆侵襲無疑更難，靈界若是團結起來又豈會輸給烢熀界？

蕭宇想到此處不禁有些激動，正要繼續詢問蕭雲如何俟機滅魔的細節，卻在此刻忽然心中一動，度劫顛峰大能遠達萬丈的神念，已經有了意外察覺。

所幸神念過初蕭宇發現來者乃是三名人族修士，其身著的電紋紫袍也能輕易辨彆身份，隻會是外出求援的神霄道宗修士。

不想蕭宇還在猶豫要不要現身相見，遁速飛快的三位紫袍修士，已經來到蕭雲的心識探察範圍之內。此時就見金睛少年猛地楞住，仿佛看到了無法置信的事情，片刻後竟然滿臉狂喜的放聲呼喚起來。

“老祖宗、師母，我在這裡，我是蕭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