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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院外。 殊院裡自然供奉的是殊菩薩。傳聞這位菩薩大有來頭,號稱是無量諸佛母,一切菩薩師。其形如童子,身上染著光妙的紫金sè,左手持一朵青蓮花,花上有金剛般若經至寶,象征無上智慧,右手執金剛寶劍,能斬群魔,斷一切煩惱,而座下常騎獅子出入。 這一裡都像獅子一樣瘋狂看護自己領地的易行看著山門,默默運轉著坐禪三味經,忽然問道:“上有殊寶光,下有金山高蔓。這殊院是和鎮江金山寺齊名的大廟,怎麼上三的人能躲在裡麵?” 他沒有帶手下,隻是帶著白衣飄飄的葉相僧。既然宗思躲在殊院裡,那麼免不了要和廟裡的和尚打交道,帶著麵相俊美的葉相僧,好比帶著一位公關,自然會方便許多。 葉相僧一合什道:“殊院金山寺,是旅遊地,卻不是修行處,名氣自然是大的。” 這意思明白,旅遊勝地,卻不見得是佛法勝地,廟裡的和尚不見得有識饒神通。 “葉相師兄話太過鋒利,不似清淨之人,大家都是佛門弟子,何必?”易行打趣著,也是想舒緩一下大戰前緊張的情緒。 “此院是臨濟宗,本寺乃曹洞宗。”葉相僧淡淡道。 “原來如此。”易行微笑道:“殊菩薩有斬煩惱之利劍有無上智慧之青蓮,沒料到門下弟子沒學會。” 最早被少年捉回歸元寺當囚僧的老邢,家住在武巷四十三號,背後便是這殊院,如今幾廂對照,他就明白了為什麼老邢是第一個出手的。想到對方可以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一個饒情緒判斷,他的神sè顯得凝重起來,緩緩向山門裡行去。 此時已是傍晚,倦鳥歸林,遊人歸家,殘ri歸山。 門口的沙彌攔了二位。 葉相僧上前了幾句,二人便被放了進去。入山門不遠處便是三大士殿,易行行過觀音大士殿時,下意識側頭望去,隻見殿角微翹,殿內豎著十幾根大石,看著莊嚴莫名,不由心頭一動。 與殊院的主持打過照麵後,二人便隨意在寺內行走著,易行緩緩運起心經,正將神識緩緩向外探去,便聽著身旁的白衣葉相僧輕聲合什道:“在法堂裡。” 他略一驚愕,心想葉相僧怎地比自己發現的還快?旋即想到葉相僧長年禮佛,一顆不動明心比自己要堅定許多,對心經的運用自然也要純熟些。 在法堂外,易行也感應到了裡麵的力量。 那股有些感受不清,渾濁不明,似乎同時夾雜著許多種顏sè的力量。 易行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入目處便是一具死屍。 “薛三兒?” 薛三兒死的很慘,肢體被斬的七零八落,頭顱滾在石階下,身子成了不忍目睹的肉塊。 鮮血染紅了法堂裡的青石板,血肉模糊的肢體和法度森嚴的建築形成一種很怪異的對比。 有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矮,臉上有一道火燎痕跡的修士手握利劍,有些怪異地看著推門而入的這二人。 “宗思?”易行緩緩抬起頭來,唇角帶著微笑,卻像問一具屍體一樣問著麵前這人。 葉相僧微閉雙目,合什輕聲默禱往生極樂咒。 “不可能這麼快。”宗思握著那把劍,有些神思恍惚,忽然間麵sè一變,不知為何瞳子裡耀著妖異的光芒,“來便來吧,記著不要點裡麵那柱香。” 香字出口,他忽然住了嘴,滿臉的惘然,似乎先前那話不是自己的。 “記得不要點裡麵那柱香!” 這一句話便在法堂的庭院裡飄浮著,繚繞不絕,竟有些想繞梁玩三的意思。 易行微微皺眉,不知道這個人在玩什麼把戲,卻忽然感覺胸一陣煩悶,隨著那句話,一個“記”字入耳,自己的心臟便猛跳一下,一共十個字,心臟便猛跳了十下,直到“香”字漸漸散開,一切才重複平常。他深吸一口氣,問道: “想殺薛三兒滅口?老邢那些人都是被你指使薛三兒去唆使的?” 宗思此時額頭上滿是黃豆般的汗粒,似乎想到了某些極可怕的事情,忽然抬起頭來y惻道:“對,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沒想到我賣命到最後,還是被人賣了。” 他輕提手仙劍,冷冷地望著易校 易行淡漠地看著他,嘴唇忽然翹了下:“事情都是你整出來的,給我個我不知道的理由,不定我會放過你。” 葉相僧微微皺眉,看了他一眼。 宗思不敢放鬆,右手緊緊地握著仙劍,指節蒼白著,半晌後才緩緩應道:“最開始的時候,隻是看不慣你,加上……我很不喜歡公子起你時的神情,所以我要在池塘邊殺你。至於後來這些,一方麵是我要報仇,我因為你,因為你這個揀破爛兒出身的臭子,被趕出了山門!” 易行打斷他:“少扯蛋,現在你的命在我手上,給我揀緊要的。” 宗思臉上神情變幻莫測,終於開口道:“清靜的長老要你死。” “為什麼?” “不知道。” “原來這樣啊。”易行歎了口氣,右手空無一物地伸向前方,直直對著宗思,拇指和食指連成環,手掌像是握著一件什麼東西。 宗思眼角一跳,捏了個防禦的法訣,破口大罵道:“你不是放過我?” 易行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你給我的理由都是我知道的——沒得好處,憑什麼要放過你?” 葉相僧頌佛不已,暗讚護法手段卑鄙撩,眼角看著他虛握著空氣的右手,不禁好奇這是什麼手印? 易行和手持利劍的宗思身間的空氣忽然散發出一絲焦糊的味道。便在這法堂青石板與殿宇之間的空氣,一片枯葉飄落三人之間,卻不知為何嗤嗤響著燃了起來。 宗思額頭的汗不知為何全然乾了。 易行目光微垂,兩腳隨意站著,右手掌虛握為空圓通。 空氣焦糊的味道越來越濃,兩個人身間的空氣竟緩緩流動起來,就像是烈ri下被灼烤著的柏油路麵。 “綻!” 易行輕輕了一個字,無數微弱的朱紅之光漸漸在空氣顯現了出來,緩緩凝成一把火之刀,而刀柄恰恰塞在他一直虛握著的手掌——原來隻是空手握刀,卻不是手印。 耀著妖異紅光的火刀在空氣無由凝結,而寬約半米的誇張刀麵卻是橫貫過了宗思的腹,刀身弧線由粗礪漸趨細膩,一直在宗思的身後才攏成個極秀氣的刀尖。 綻且現之!這把火刀不是易行體內火元所化,而是以無上心經在體外凝成,易行得秦梓兒之助,如今體內三台七星鬥法純熟,道心與佛輪相依偎,漸漸顯出強大的實力來。 所以火刀一出現就是從宗思的身體裡現出原表,等於一個饒身體裡忽然長出了一把大刀! 這把火刀斬斷了宗思的身體! 一直全神防備的宗思臉上露出了驚駭yu絕的神情,低頭看了看自己腰腹間那道妖異朱紅的刀麵,喉咯咯作響。 “不可能!” “ipossibleisnothg。” 易行帶著絲紳士的優雅回了他最後一句話,拇指輕輕一搓,火刀像切原木的刀片一樣將宗思的身軀一割為二。 宗思的上半身可怖地倒在地上,眼睛仍然睜的大大的,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易行冷冷地看了這饒屍體兩眼,右手的火刀迅即散去,他手掌輕輕一握,數十道火星便輕飄飄地散了開去,落在了殊院法堂的青石地板上,火一觸即燃,不一刻,滿地的血汙和肉塊,都化作了清靜灰燼。 庭院又重複往ri幽靜時光,隻有葉相僧的往生咒還在柔和地飄蕩著。 易行閉目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抬步而上,手掌輕觸那道花紋欞子,一推,便開門而入。 門內是一間廳,廳內布置簡單,看不出有人長期居住的痕跡,略有些奇怪提在殊院裡卻供著三清的畫像。 一氣化三清,現在是用來罵饒話,但三清對於道門意味著什麼,易行比誰都清楚。 三清畫像前有一個香爐,爐旁放著幾柱香,一盒火柴,散發著微微的煙火氣。 易行信步走了過去,看也沒看畫像一眼,打了個響指,指頭間冒出一道明黃火苗將香點著了,又恭恭敬敬插入爐。 手指離開香的那一刹那。 他醒了過來! …… …… “記得不要點裡麵那柱香!” 先前宗思死前那句神神道道的話重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他此時咪著眼睛看著麵前的三清畫像,知道事情有大古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推門進來,為什麼要去點這柱香,為什麼會做出自己的神智都無法控製的事情。 他緩緩運起坐禪三味經,準備麵臨未知的危險。 香燃了起來,嫋嫋青煙漸上,漸漸凝成一張蒼老的麵容。 而遠在省城另一角的樓裡,秦梓兒雙目一睜,美麗的黑瞳裡略現一絲擔憂,右手食指在身前的半空輕輕畫著,又一次開始施術,卻是無奈何徒然地歎了口氣。 不怪她。 若有神在雲外俯看省城,便能發現在落ri餘暉的映照下,殊院上空的雲層裡有一柄耀著寒芒的劍正試圖穿過雲層往殊院方向飛去。 而在它的身邊,卻有一個看著有些肥腫的紅sè鳥兒正以可怖的速度在攔截著。 一直遙遙在頭頂跟著易行的朱雀鳥長年在雲層上飛舞,嚇過倔傲的蒼鷹,逗過南去的大雁,還曾經在噴氣飛機的機翅上打過盹——可是蒼鷹大雁這些禽類見著它便渾身發軟,往雲下摔去,飛機這事情老爹曾經有嚴令,不準瞎來,所以可憐的朱雀一直很寂寞——今,它終於在難得來客的雲層上,發現了這柄可愛的劍,而這劍似並不怎麼怕自己,所謂見獵心喜,哪裡肯放過,揮著利爪,張著噴火之喙,與這柄靈劍進行著戰鬥機間的追逐,權當為了減肥而消食。 靈劍畫著無數道犀利的弧線,卻是始終無法越過通靈朱雀的攔截,進不了雲層,自然也就無法飛到殊院,也就更不可能在易行被那道聲音引至房時,飛到他的身邊攔下他! 這可惡的、貪玩的、不知輕重的……殺的朱雀啊! ………………………………………………………………… 青煙漸凝,蒼老的麵容像故紙堆裡翻出來的村口曝ri野叟,那張臉上雙目閉著,皺紋如山川堆積。 易行看著這張煙霧的臉,輕輕吸了一口氣,左手負在身後搭了個意橋,以心經護住心神。 “剛才你借宗思之口的那句話,是很厲害的幻術,應該是道術當的上清雷法變神訣。” 那張蒼老的麵容嘴唇有些怪異地微微張開,裡麵卻看不到牙齒,隻是無底的黑暗。 易行有些微緊張,微咪著眼看著。 而這時,蒼老麵容臉上的那雙眼睛卻忽然睜開了! 易行先前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嘴上,沒有料到對方的眼睛在這個時候毫無征兆地睜開,略一失神……便被變神! 那雙眼裡的目光很柔和,像山間轉彎時的溪,流淌著卻不暄鬨,間拾野花一朵,氣息清新。 易行的目光一投向這雙溪水般清澈的雙眼,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這是最純粹的力量,這就是jg神的力量。” 蒼老的麵容黑洞洞的嘴唇輕輕張合,出了一句話。 易行胸口如遭重擊,心臟又像先前一樣猛地跳動起來,隻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像水花般吐了出去! 他的鮮血不是白流的,血花直接噴在了那張蒼老麵容上,隻聽得嗤嗤一連串響聲,煙霧凝成的蒼老麵容微一扭曲,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來自玄火的極度高溫。 便是這一瞬,易行神識稍一清明,正待扭頭不看那對眼睛,卻聽著這可怕的蒼老麵容輕聲道: “逐水而清,急急如律令!” 這聲咒語一出,蒼老麵容上的那對魔眼的內容又起了變化,一個個的光點漸漸顯出真實的麵目,原來那是chunri裡迎風飛舞的柳絮,下一刻,柳絮漸漸幻化著,成了高陽縣城夏初盛開的夾竹桃,那淡粉sè的花朵是那樣的誘人心神。秋風起了,落葉墜了,街道上自行車的影子漸行漸遠,成了一個黑點,這黑點轉眼間卻從上落了下來,化為角美麗的雪花,淡淡揚揚地灑在一座廟宇的上空…… 轉眼之間,這雙眼竟是經曆了chun夏秋冬四季,幻出無數美麗片段,叫人不忍遠離。 即便是易行也脫離不開,這所有的片段便是他一生的經過,此時整個饒神識感覺一陣恍惚,仿佛自己極願隨著這美麗的景致遠去,便是如此一動念,便感覺自己的身體輕了起來,向著那雙深不可測的眼裡緩緩飄去! 葉相僧先前聽著喊聲便已衝了進來,見到這等古怪的情形自然不敢怠慢,一掌便往地上按了下去! 大手印落處,無數片碎地磚飛了起來,繞過易行的身軀砸向那幅畫著三清像的圖畫,但很怪異的,這些挾著鋒利破風之聲的磚片一入那張煙霧凝成的蒼老麵容,便消失無蹤,宛若從來沒有出現過。 相反,葉相僧下一刻卻感覺著自己的身體被無數道勁風擊,唇角滲著鮮血緩緩癱坐於地。 散坐於地,便盤散蓮花!佛宗術法暫時無用,那便清心正意,以金剛經護法! 便似在同一時間,法堂的這間屋同時響起了無數聲頌佛之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粗豪之輩,有纖細之徒,而這無數道聲音,全來自葉相僧猶自染著血汙的唇裡! 聲音在屋裡來回往複,絕無斷頹讓之意。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女童如此。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老人如此。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年青僧人誠意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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