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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渡洪澤,直搗眉山! 其餘幾人,在許文才詳細的講解下,也漸漸都回過味來。 他們瞳孔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顫動著。 什麼意思? 這是不打算跑了。 而且直接…… 打勝仗?! 原本。 他們三千人燒掉糧草,接下來不論如何,隻要是不投敵,都會在此次戰役結束的時候,在功勞簿上名列前茅,要是再把赤眉軍的大本營搗毀,搶到傳說中的奇兵天書。 那豈不是…… 天功! 真正的天功! 三千人,影響到雙方加起來三十萬人的大戰走向! 每個人,都是天功! 這不是異想天開! 幾個人在聽明白以後,也都覺得這個方案可行。 “那還等什麼?!” 路書華站起來:“陳千總,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卯時就出發。” 陳三石指著輿圖,分配道:“這次,我和於參將帶領一千人留下來墊後,然後,許文才,你領著路兄他們前往西渡洪澤河,在洪澤和烏水的交叉的位置隱蔽起來,等到我們的方向有燒山的信號以後,你們立馬搶渡烏水河,直奔眉山府城而去,務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梁紀年,同時把天書奪走。路兄、謝兄還有嚴兄,你們幾個要是信得過我,就聽許文才的指揮!” “好!” 路書華重重點頭:“陳千總伱放心,我們聽你的,把指揮權交給許老先生,但是……”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謝思述接過話,說出後半句:“這次佯攻,為什麼需要你和於參將親自留下來,你們兩個是咱們目前武道境界最高的人,都留下來是不是有些……” “無妨。” 陳三石沉聲道:“赤眉軍本來就是山匪,他們近年來聚攏的人數就算再多,高境界武者也始終就那麼幾個,等到他們渡河而來後,眉山府剩下的將領,最高也不會超過化勁,這都快半年了,路兄,昨日我看你習武,你也差不多要化勁了吧?” “正是。” 路書華沒有否認:“隻差一線,今夜應該就能突破!” “那就沒問題了。” 陳三石說道:“再遇到化勁將領,就交給你了。” “將軍!為什麼不讓我來墊後!” 白庭芝滿臉不解地追問道:“你和於參將一個是指揮,一個是主將,你們兩個留下來做什麼?” “我自有安排。” 陳三石說道:“火速安排下去吧,沒時間再解釋了。” 他說完,就提著長槍一個人離開,很快不知所蹤。 “這……” 路書華等人麵麵相覷。 “我怎麼覺得怪怪的?” “是啊。” “他們兩個留下來佯攻,是為什麼?” “用不著啊!” “……” 於鬆不說話,幾乎快要趴在地麵的輿圖上,動作顯得有些笨拙,仔仔細細地觀看起來。 “許老先生,你知道這麼安排的原因是什麼嗎?” “……”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佯攻!” 許文才猛然想到什麼,一時間竟然是老淚縱橫,嘴裡嘀咕著:“何等仁義!得此明主,我許某人此生無悔矣!但是絕對不能這樣做,絕對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 “你在說什麼?” 路書華等人更加懵逼。 “我攔不住大人的,必須找個能攔得住的!” 許文才環顧四周,最後慌慌張張地朝著後方,大部隊休息的地方而去。 “草你娘的!” 汪直一巴掌敲在馮庸的腦袋上:“上次明明是老子殺的多,十兩銀子,趕緊拿來,你彆想賴賬。” “放屁!” 馮庸不服氣地說道:“老子殺的都是練骨,一個頂你十個!” “……” 打完賈有田一戰後,將士們趁著休息,互相清算著彼此的賭債,也算是苦中作樂,反正對於他們來說,隻需要服從命令。 這半年來,不論其餘部分的將士怎麼慌張,他們相對而言都很平靜。 “汪大人!” 許文才打斷他們:“能否借一步說話?” “有事不能直接說?” 汪直看看他,猶豫片刻還是答應道:“行!” 兩人來到無人的角落。 汪直嘴裡叼著草根子,開口道:“老許說吧,怎麼了這是?” “汪大人!” 許文才問道:“你應該就是原玄武營鎮營主將,湯若山吧?” 汪直一愣。 “哦。” 許文才解釋道:“許某人上次是無意間聽到大人喊你師兄,故此推測的,事關重大,還請汪大人不要有所隱瞞。” 汪直正色道:“你說。” “是這樣的……” 許文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複述一遍。 “這小子是想重蹈我的覆轍?” 聽完以後,汪直的眉頭幾乎皺成“川”字,喃喃道:“我知道了,我拚了命也要攔住他!” …… 另一邊。 於鬆趴在地圖上半天後,總算是明白過來,他嘴裡罵罵咧咧地就拿起輿圖,朝著先前陳三石離開的方向找過去,最後在一條小溪邊發現陳三石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發愣。 “陳千總,你怎麼躲到這來了?” 於鬆在他旁邊坐下,悄悄摸摸地懷裡摸出一個水囊,打開以後放在鼻子邊聞了聞:“你猜這是啥?” “酒?” 陳三石都不需要洞察,塞子打開的瞬間就聞到撲鼻的酒香。 “對嘍!” 於鬆炫耀似的介紹道:“這酒叫作‘醉倒聖’,據說連武聖喝幾口都會醉,價格貴著呢,這麼一水囊就得好幾百兩銀子! “是我從涼州出發的時候帶出來的,本來準備打完勝仗分給弟兄們都嘗嘗,結果誰知道他娘的這一打就是半年過去,到現在也沒有機會嘗上一口。 “來點?” “好。” 陳三石沒有客氣,抓過水囊喝了一口。 這酒屬於藥酒,再加上異獸泡製而成的,入腹以後渾身上下都火辣辣的,僅僅一口就開始有點上頭,他還真是頭一次喝這麼烈的酒,難怪叫作‘醉倒聖’。 “哈哈哈!” 於鬆笑著搶過水囊,也喝下一大口,一遍呲牙咧嘴地忍受著烈酒帶來的辛辣,一邊把輿圖在麵前鋪開。 他指著輿圖:“陳千總,我剛才又好好地看了一遍咱們來到明州之後,從頭到尾的行軍路線,你簡直是神了,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你一直在領著大夥戲耍十幾萬大軍。 “我估計他們都被氣壞了,尤其是董安,這個人很出名,打敗仗比要他的命還要難受得多,更彆說咱們才三千多人。” 陳三石沒有說話。 “你小子怎麼不說話,瞧不起我不成?我好歹也在行伍中混這麼多久,又走到參將的位置,多少還是懂得兵法的!” 於鬆繼續用手比劃著說道:“這次,你之所以讓咱們兩個留下來墊後,是因為佯攻不管用了吧?” 陳三石沒有否認。 “可一可二,沒有再三再四!同一個套路用的多了,是頭豬都能明白過來,更彆說是活人! “不論是董安還是眉山的梁紀年,都不是草包,否則的話姓梁的也不會得到什麼仙人賜寶,所以……” 於鬆加重語氣:“咱們不能再佯攻,隻有真正的進攻,才能夠把更多的兵力吸引過來,從而造成眉山府兵力空虛的狀況。 “可是該怎麼讓聰明絕頂的梁紀年和董安相信,咱們是真打而不是假打呢? “沒有什麼比主將出現在羅天關,更令人信服了吧? “所以,你才會要求咱們兩個留下來墊後。 “咋樣,我老於分析的沒有錯吧?我這些年的仗沒白打吧!” 陳三石頷首:“於參將說的一字不差。” “好啊,好啊!這叫什麼?叫做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 於鬆感慨道:“陳千總當真是神機妙算,千古難遇的帥才! “我之前就覺得,你將來一定會成為八大營首屈一指的存在,超過呂將軍也不是沒有可能,八大營未來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但……” 說到這裡。 於鬆話鋒一轉,忽然間衝過來狠狠扯住陳三石的衣襟,惡狠狠地說道:“老子錯了,你他娘的是個懦夫,懦夫!” “於參將……” 陳三石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些茫然。 “陳三石!” 於鬆雙目發紅地咆哮起來:“老子問你,一個合格的將軍,一個合格的統兵之人,他的任務是什麼,責任是什麼?” “你不說? “好,我來告訴你! “一個將軍,需要在儘量減少損失的情況下達成戰略目標! “就這麼簡單! “這一句話就夠了! “你,在乾什麼?!” “於參將……” 陳三石眸光複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還在跟我裝傻充愣!” 於鬆一把將其推倒在地,毫不客氣地罵道:“墊後,隻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你為什麼要跟著一起?是因為你的計策需要我去死才能成功,所以你於心不忍,你愧疚,你覺得是你害死了我!對嗎?回答我!” “對!” 陳三石承認。 他從軍以來,還沒有故意用弟兄們的命來換取勝利過,而且還是這麼多人的命。 當然,他也不是真的去送死,身上有異火和劍氣術作為底牌,還是有概率能夠活下來的,隻是風險比較大而已。 “懦弱之舉,婦人之仁!” 於鬆眼神中流露出鄙夷:“你覺得這件事情,要是換成是房將軍,換成是孫督師,他們會怎麼決定?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留下我墊後,然後率領大軍去打眉山府! “如果我的死,能換來這場戰役的勝利,那我這個參將的命就賺大發了,史書上從來就沒有這麼劃算的記載! “我告訴你,如果咱們兩個位置對調,我也會讓你去送死,而不是像個娘們兒一樣在這裡磨磨唧唧! “老子問你! “你要是留下來跟我一起死了,路書華他們真的能夠完成任務嗎?他們真的行嗎! “那個許文才是算厲害,但他終究連個陣卒都不如,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他死了,還有誰能指揮?剩下的人行嗎! “一亂起來,要是沒能打下眉山府,所有人不都白死了嗎! “能設計出來這條計策,說明這些東西你比我清楚,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你的命,知道有多寶貴嗎!你就算死,也該死在前往攻打眉山府的路上,而不是死在羅天大關!” 陳三石閉上眼睛:“你說的沒錯。” 他何嘗不明白這些,在對方的告誡下,算是斬斷心中最後的枷鎖。 戰場就是如此。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知道我說的對就好!” 於鬆看著他,聲音由於激動而有些顫抖:“所以,收起你那可悲的、懦弱的同情心,憐憫心吧!義不掌財,慈不掌兵! “戰場上,向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但是隻要死得值!弟兄們就絕對不會有一句怨言! “你不要再說了!” 他看著對方準備開口,將其打斷道:“你小子是個人才,但有個最大的缺陷,還是太年輕,所以對於自己人心太軟!老子希望等到這一仗之後,你能夠轉變,能夠成長,能夠成為一名真正的將軍,將來做一名真正的大帥! “你也沒資格拒絕。 “老子之前聽你的,是因為你說的都對,但這一次,你錯了! “而且彆忘記,我才是預備營的參將,你隻是個千總,軍令如山,你沒有資格抗命!” “我知道了。” 陳三石沒有矯情,重新睜開雙眼時,目光已經變得無比堅定:“天亮之後,請於參將挑選一千人馬去攻打羅天大關,動靜越大越好,但頭兩天不要真的有太大的損失,拖延的越久越好,另外派人在南荒山一帶瞭望,一旦看到洪澤河西岸,眉山府方向有大軍趕過來,就立馬放火燒山發出信號,然後我會在這個時候趁機搶渡烏水河,直奔眉山府而去。 “這之後,於參將可以自行突圍,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哈哈哈哈哈哈!” 於鬆聽完以後,重新放聲大笑起來:“這就對了!你早就該這麼安排,如此以來,眉山府自然就完蛋了,明州之亂,等到朝廷大軍一到,不用多久就能平息! “來,慶祝你我立下天功,喝酒!” “我去,打隻兔子來烤。” 陳三石拿起弓箭,鑽進前麵的林子裡,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弄來一隻野兔,然後拿鎮嶽劍,在小溪旁邊宰殺乾淨,生火烤肉。 兩個人吃著兔肉喝著酒,不知不覺間就從黃昏到了深夜。 “行了!” 於鬆帶著醉意說道:“我得練練功醒醒酒,等到天亮之後還要出發呢,陳千總也趕緊去準備準備吧,千萬不要貽誤戰機。” “末將領命!” 陳三石抱拳,轉身走出兩步後又停下來:“於參將,你有什麼需要囑咐末將去辦的嗎?” 說是囑咐,其實就是遺言,兩人心知肚明。 “差點忘了這個。” 於鬆咧著嘴說道:“還真有點事情想求陳千總去辦。我家裡有三個兒子,不願意讀書,都喜歡習武,其中老大體質不錯,以後也沒有督師的選鋒了,所以就請陳千總抽空的時候傳授兩招,你是督師大人的關門弟子,你來教就等於督師親自教沒什麼兩樣,哈哈,比我強得多,我撿了大便宜。” “令郎資源,我將來一並供給,直到他的儘頭!” 陳三石承諾,而後抱拳離去。 樹林外。 汪直和許文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們。 “好像,不用咱們勸了。” “是啊……” 許文才鬆了口氣:“大人什麼都好,對待敵人也夠狠辣,唯獨對待自己人的時候會心軟,但是這次以後,我猜測大人就不會如此了……” “師兄。” 陳三石停在汪直的麵前:“你去見見於參將吧,用另一個身份。” “我?我這副樣子,哪裡有臉見人啊。” 汪直苦笑:“罷了,你都這樣說了,我就厚著臉皮去聊兩句,說真的,我一起留下來也行,我遇上煉臟也是能過過招的。” “師兄。” 陳三石否決道:“你有用,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能治好你的舊疾!” 仙都能修了。 一個練武之人的經脈傷勢,未必沒有機會。 “好吧。” 汪直提著刀走去。 次日一早。 兵分兩路。 陳三石率領兩千人西渡過河,在洪澤河和烏水河交界的位置暫時潛伏。 …… “殺!” “一個都不要放過!” “世子曹樊和沙文龍就在這些百姓裡麵!” “……” “軍爺饒命啊!” “我們是老百姓,不是官兵啊……” “噗呲——” 陽春府外,荒山野嶺當中。 到處都是百姓。 後麵是追殺的叛軍。 混亂之中。 沙文龍和曹樊兩人扮做平民,連武器都丟掉了,狼狽不堪地朝著前方逃竄。 “我走不動了……” “噗通——” 曹樊跑著跑著栽倒在地。 他已經有十天沒吃過東西,要不是靠著武者強健的體魄,早就活活餓死,但也正是因為習武,身體的消耗很大,饑餓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世子殿下稍等!” 沙文龍縱身離開,不久之後就從逃亡的百姓身上搶來幾口乾糧:“殿下吃吧,吃完咱們繼續趕路。” 他們兩個不僅僅穿的是破衣爛衫,臉上還用簡單的易容術偽裝過,看起來根本就是兩個乞丐,哪裡像是大將軍和世子殿下。 至於其他人…… 估計也死的差不多了,給他們爭取到不少時間。 兩千人的命,換他們兩個的命,太劃算了! “世子,我剛剛去林子裡,接了海東青的情報!” 沙文龍欣慰地說道:“呂將軍馬上就要攻破劍門峽穀來接應我們,當真是籍之神勇,千古無二,咱們有救了!世子?你……你受傷了?” “咳咳……” 曹樊擦去嘴角的鮮血,癱倒在地上:“守城的時候受的內傷,沙將軍可以不用管我。” “荒唐!我沙文龍是盛臣!” 沙文龍直接把世子背在身後:“殿下千萬彆放棄,陳三石他們這次真的死了,隻要出去以後,咱們跟著呂籍立幾個功勞,等回到涼州你就是首席真傳!” …… 羅天大關。 於鬆帶領著一千餘人,在關外三十裡的平原位置安營紮寨,拿著沿途搜集來的布料當作軍旗,戰鼓擂的震天動地,儼然一副大軍壓境,馬上就要儘管關卡的架勢。 關內城堡。 負責鎮守的劉守將站在高處,看著氣勢洶洶地大盛官兵,神情凝重。 “將軍,怎麼辦?!” 部下慌亂地問道:“來了這多人,咱們要不要立馬通知梁大帥,讓他把西岸的兵馬全部調集過來。” “你急什麼,萬一是虛張聲勢的佯攻,豈不是會導致眉山府陷入險境?這是梁大帥交代過的!” 劉守將沉聲道:“傳我的令,暫且堅守不出觀察敵情,等到對方開始闖關以後,派出兩名化勁將領去探虛實,除非能夠確認他們的主將於鬆在,否則的話,就一律認為是佯攻!” 一日之後。 “報!” “將軍!方才敵軍攻城,我們派出去鑿陣的兩名化勁都被斬殺,而且通過打探,絕對可以確定,外麵在攻城的就是通脈境界的將軍,除了於鬆,還能有誰!” “他們現在人呢?” “天亮之前就退回去了,損失也很慘重,粗略清點他們光是陣亡的就有四百多人,是主力無疑了!” “哦對,還有一個拿著長槍的年輕將領,聽他們喊話,好像就是那個陳三石!” “好!” 劉守將大喜:“如此說來,於鬆、陳三石都在,快去寫信,告訴梁大帥立馬讓西岸的兵力渡河過來圍剿,越快越好,千萬不要再給他們迂回逃跑的機會!” 情報很快寫好,綁在一隻黑鷹的腿上飛向西邊的眉山方向。 這黑鷹神速無比! 是赤眉軍和西齊國合作以後,西齊國派人送來的,價值連城,比之大盛朝喜歡用的海東青都還要珍貴許多。 …… 預備營,營寨。 黑暗中。 明明隻剩下五百人的大寨,卻仍舊燭火通明,所有的士卒都拿著火把四處巡邏,沒有一個人休息,從而營造出大寨兵力充足的現象。 “咋樣小錢,今天扮演陳三石,過癮不?” 於鬆看著身邊的煉臟年輕人,打趣道:“給羅天關的傻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過癮是過癮,就是我修為有點低,好幾次差點露餡!” 錢把總有些尷尬地說道:“幸虧他們派出來試探的人也沒什麼太厲害的,又有於參將幫忙掩護,才算是勉強蒙混過關。” “小錢,委屈嗎?” 於鬆把最後剩下的醉倒聖遞過去:“你才二十五六歲。” “當初是我非要跟著您的,有什麼可委屈的?” 錢把總笑道:“再說了,陳大人他們要是成功以後,就等於立下天大的功勞,到時候咱們得家人肯定都會重重有賞,也用不著咱們替家裡人操心。” “嗯,你說的對。” 於鬆站起身,眼神中竟然藏著一絲絲的興奮:“咱們行伍之人,誰沒有立下天功的誌向,能實現誌向,也算是死而無憾! “而且陳千總這次過後,就算是真正指揮過大型戰役的人,積攢下豐富的經驗,等到督師大人退下來以後,八大營也有希望!你我之輩,有幸參與這場仗,沒有枉活一世!” 錢把總看著東方的魚肚白:“於參將,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撐不了多久了……” 他們終究隻有一千餘人。 幾輪衝殺下來隻剩下最後一半。 再來兩輪就會露餡。 “算算時間,應該快了。” 於鬆靜靜地看著前方空曠的荒野,陷入沉默當中。 …… 眉山府。 “夫君,把藥喝了吧。” 高佩雯拿著調羹,勸說道:“你身體要是壞了,還怎麼做你說的大事?” 梁紀年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輿圖,喃喃自語道:“我不能再輸任何一場,仙物的作用越來越微弱了,要是再輸一場……羅天大關應該有消息了才對……” “啾——” 一聲尖銳的鳴叫聲響起。 黑影直接從窗戶飛進屋內,落在書生的麵前。 梁紀年快速取下黑影腿上的情報,讀過以後臉上浮現出壓抑不住的喜色:“好!預備營殘部的主將於鬆確認在羅天大關,這次他們死定了! “來人,來人! “傳我的帥令下去,全軍渡河,直奔羅天大關!剿滅預備營之後,就地留在羅天大關,等待跟後續趕到的董安部彙合,準備迎擊從大荒趕來的盛朝京師人馬。”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隻要成功剿滅預備營殘部,就能夠順勢穩定住東南角落的局勢,然後把盛朝過來的京師堵住,最差的結果也是和盛朝兵馬陷入長時間的拉鋸戰,明州大局,已定! …… 羅天關外。 東方蒼穹,冉冉升起一輪紅日。 一匹快馬從朝陽之中奔來,馬上的斥候發出洪亮的聲音:“報——” “洪澤河西岸,眉山府方向至少有七千大軍渡河而來!” “按照路程判斷,最多再有一天半,就能夠來到羅天大關!” “好!” 於鬆大喜,揮手下令道:“放火,燒山!” “其餘人,隨我朝著大荒突圍。” “突圍——” …… 烏連山。 此地是洪澤河跟烏水河的交界處。 陳三石率領眾人早早在此等候。 “陳千總。” 路書華掐算著日子:“咱們在這地方躲著有四五天了,怎麼還不見於參將他們的信號,實在不行的話,咱們調轉回去?” “再等等。” 陳三石平靜地說道:“於參將他們可以的。” “煙——” “火!” 話音剛落下。 眾人就看見東南方向冒起的滾滾黑煙,猶如一條衝天而起的黑色巨龍,盤旋在羅天大關的上方,瘋狂吞噬著赤眉軍的大勢。 成了! 由於雙方間隔過大,為保證短時間內互通消息,就以燒山為信號。 如今山火蔓延百裡,說明於參將他們成功把赤眉軍最後的精銳兵力吸引過去,如今他們的大本營眉山府處於前所未有的空虛狀態。 接下來! 便是此戰的最後一舞! 抽車,將軍! “傳我的將令!” 陳三石的瞳孔在日光下泛著決絕的光輝,他的聲音好似洪鐘大呂,響徹在兩千將士耳畔:“全軍渡過洪澤河後,搶渡烏水河,然後直奔眉山府,活捉梁紀年!” “活捉梁紀年!” “活捉梁紀年!!!” 兩千人齊聲呐喊,士氣空前高漲。 這一刻。 在陳三石的眼中,再次浮現出【陷陣死誌】的詞條,即便嚴長卿等人由於身份地位不同,心中會有其餘心思,但至少此時此刻,所有人的心裡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殺賊!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弟兄們,過河——” 他們早就準備完畢,短短兩天的時間內就第四次渡過洪澤河。 千尋等戰馬早在河岸等候多時。 烏水河,是有大橋的! 他們的戰馬可以一路暢通無阻,將會以最快的神速,如同天兵下凡一樣忽然間出現在眉山府一帶。 …… “突圍——” 預備營於鬆殘部。 僅存的最後三十人騎著搶來的戰馬,一路放火燒山,在強闖羅天大關失敗以後不得不原路返回,想要西渡洪澤河再次進入明州腹地迂回。 可惜,他們的前後左右早就都是敵軍,圍得密密麻麻好似鐵桶一般。 在一處山穀。 他們再也無路可退。 “怎麼會就這麼點人?” 劉守將勒馬停下,看著他們麵前僅僅三十餘騎的場麵,眉頭緊皺,高聲質問道:“於鬆!你們其餘人呢?說出他們的下落,饒你不死!” 他們是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的,理論上來講不應該有人逃得出去。 可目前才殺敵不到一千,預備眼殘部明明有三千餘人才對。 回答他們的,隻有拔刀之聲。 “預備營,衝鋒——” 於鬆高舉陌刀。 預備營最後三十餘騎,衝入數萬敵軍的軍陣,頃刻之間就被淹沒,好似泥牛入海,悄無聲息…… …… 陽春府。 叛軍大營。 董安在侍從的服侍下披掛上全身甲胄,拿起一柄禾苗長刀,比起前些日子神色好了不少,眸光當中更是充滿自信。 “報!” “城外五十裡疑似發現沙文龍等人的蹤跡!” “項將軍已經去追了。” “大帥你要不要也過去看看?” “嗯,我知道了,等眉山府的戰報來了以後本帥就親自前往。” 董安拿著毛筆,在輿圖上勾勾畫畫。 但他不是在關注預備營殘部的動向,而是在統籌規劃接下來的明州大局。 預備營那夥人不可能再活著,羅天大關的部署萬無一失,佯攻的那一套,不會再有人上當了,姓陳的小子,終究是黔驢技窮! 等到戰報抵達確認結果和自己預測的無誤以後,董安就會親自披掛上陣,先去追殺沙文龍兩人,然後再去劍門峽穀協助鐘無心對戰呂籍。 不過後麵的戰局就沒什麼意思了,無非是比拚兵力和後勤補給,不會再出現什麼太大的變數。 “報——” “羅天大關傳來消息,預備營殘部全軍覆沒!” “參將於鬆的人頭,正在送來的路上!” “……” “嗯,等等……” 董安聽出不對勁:“隻有於鬆?陳三石的人頭呢?” “大帥……” 將士低著頭,不敢直視對方:“還有個重要的消息,根據劉安興傳來戰報,他們斬殺的敵軍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另外兩千人不知去向……” 董安厲聲嗬斥道:“混賬!把話說清楚!” “大帥,卑職已經說完了!” 將士聲音有些發抖:“就是單純的沒找到人而已。” “而已?兩千人不知所蹤,你跟我說而已?!” “砰——” 董安一腳踹下去。 那名將士當場口吐鮮血而死。 營帳之內一片死寂,將士們沒有一個敢出聲說話的。 董安回到輿圖前,重新拿起毛筆勾畫,自言自語地分析道: “不可能!” “預備營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都有大軍包圍過去!” “他們在進攻羅天大關之後,根本就不可能來得及撤退!” “除非…… “除非他們這兩千人,根本就沒有去打羅天關,而是早早藏起來!” “也就是說……” “這次攻打羅天關,又是一次分兵佯攻!” “不對!” “主將都在!” “於鬆的人頭已經被割下來,這是多方核實,不可能搞錯的!” “主將都戰死的” “荒唐!” “天下怎麼會有主將給他的部下墊後送死的例子!” “假設真是這樣,那他們想乾什麼?” “其餘的兩千人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董安不惜耗費大量時間,弄來一幅全新的輿圖,然後再次複盤明州戰役從頭到尾的戰況,直到深夜子時,天空一聲驚雷炸響,他手裡的毛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嘩啦啦啦——” 明州再次下起傾盆大雨,澆滅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完了……全完了……” “噗通——” “大帥!” 眾將士們慌忙上前。 這一次。 足足兩個時辰後,董安才重新睜開雙眼,他躺在臥榻之上,嘴唇發白,宛如從鬼門關走過一趟:“去告訴梁紀年,叫他快跑……算了,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什麼來不及了?” 將士們聽得雲裡霧裡,看著大帥的模樣,心裡也沒來由的發慌。 “大帥!” 一名副將湊到臥榻邊上,認真地問道:“大帥你說清楚啊,你神機妙算,怎麼可能來不及,哪怕是派我們止損也行啊。” “……” 董安閉目不言,再也不說半個字,宛如將死之人。 “這……” 眾人無奈,也隻能去通知梁紀年。 …… 與此同時。 眉山府。 “豈有此理!” 梁紀年咬牙切齒地拍著桌子:“兩千人!劉安興怎麼能放走這麼多人,然後跟我說一句不知所蹤?!” “大帥,他們能在什麼地方?” 眉山府最後一名守城將軍賀先良問道:“從攻打羅天關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應該再也沒有任何逃走的機會!” “不好!” 梁紀年駭然失色:“他們根本就沒有攻打羅天關。” “這、這怎麼可能呢。” 賀先良說道:“大帥,預備營殘部主將於鬆的腦袋是貨真價實的,主將還能留下來墊後,用性命打掩護不成?” “正因如此,才把我們所有人都騙了!奸詐,奸詐小人!” 梁紀年想要掀翻桌子,奈何力氣不足,最後反而使自己摔倒在地上,他麵目猙獰地咆哮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就算再厲害,也是個千總而已! “一個千總,能命令主將心甘情願地去死,這中間根本就沒有邏輯! “於鬆是怎麼願意的! “來人,快來人! “賀先良,咱們還有多少人?” 賀先良回答道:“大帥的親衛,再加上最後城衛軍,總共還剩下兩百餘人,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兩百餘人,守不住城了……” 梁紀年一把扯過輿圖:“等等,我記得臨河縣裡麵,是不是還有一千八百多人在屠城?” “是的大帥。” 賀先良說道:“這些人都是眉山山寨當初的元老,打完中部地區的勝仗之後,他們就回來了,是大帥獎賞他們屠城來著。” “來得及!” 梁紀年下令道:“火速召他們趕回眉山府,務必在半路攔住預備營殘部!” “什麼?” 聽到這裡,賀先良才終於明白大帥為何如此慌亂,他難以置信地說道:“大帥,你的意思,該不會……這不可能吧?” “大帥,大帥不好了!” 一名赤眉軍屁股尿流地闖入廳堂:“城外百裡,發現、發現大概兩千人左右的騎兵,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自稱是天兵天將,要來收回大帥手裡,仙人賜下的天書! “這……” 賀先良陷入震撼。 預備營的殘部,真的跟大帥所言一樣出現在這裡。 這和真的天兵天將有什麼區彆! “混賬東西,他們是預備營的殘兵,哪裡是什麼天兵!” 梁紀年怒道:“他們這樣說,無非是想恐嚇你們!” 他知道,如果真讓他們成功的話,叛軍大勢就會頃刻瓦解。 全天下人都會認為他無德無能,天書歸為大盛,說明大盛氣沒儘,一切不過是一場平平無奇的叛亂而已! “好,我就用天書,跟你們決一死戰!” 梁紀年從身上取下幾頁黃金般的紙張,上麵流淌著玄妙的圖文陣法。 賀先良立即跪下:“請大帥賜法!” “轟——” 一股凡人不可見的玄氣湧入賀先良的體內。 “去吧。” 梁紀年拂袖:“賜法之後,你等必有一戰之力!” “大帥放心!” 賀先良領命而去:“於鬆已死,就算真是那個陳三石帶人殺過來,他最高也不過是個初入化勁,末將好歹也是通脈小成,再加上有大帥的賜法,末將以性命起誓,必定能贏下此戰,然後拎著姓陳的腦袋回來獻給大帥!” “快去吧。” 梁紀年沒有多說,隻是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閉上眼睛哀歎一聲。 赤眉軍高級將領太少,是他們的致命缺陷。 但賀先良好歹也是大宗門出來的通脈小成,那陳三石再厲害,也未必是對手。 總之。 此戰若成,一切為時不晚。 此戰若敗,他命休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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