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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裹著碎石,像無數把小刀子刮在臉上。秦老爹佝僂著身子,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用力搓了搓凍得發紅的耳朵,渾濁的眼睛在昏暗中亮了亮,朝著前方一處隘口努了努嘴:“喏,那就是黑風口了。”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兩道陡峭的山壁在此處驟然收攏,形成一道僅容兩馬並行的窄縫,縫裡黑黢黢的,風從裡麵鑽出來時打著旋,發出嗚嗚的怪響,像是有無數冤魂在裡頭哭嚎。歐陽逸飛下意識按住背後的龍淵劍,劍鞘上的鯊魚皮被風掃過,泛起細碎的漣漪,那沉斂的鋒芒仿佛也被這股戾氣驚動,在鞘中微微震顫。
“小心點。”秦老爹往隘口方向挪了兩步,腳底下的碎石子滾進深淵,半天沒傳來聲響,“這地方邪性得很,不光是風惡,血羽教的人也常來晃悠。”他往地上啐了口,“那幫孫子,穿得跟 crow(烏鴉)似的,袍子上繡著滴血的羽毛,見了活人就跟見了肉的狼似的。”
梅降雪將軟鞭在手腕上纏了兩圈,鹿筋鞭梢的銀線被風吹得打顫:“您不是說他們把守得鬆嗎?”她往隘口深處瞥了眼,總覺得那片黑暗裡藏著雙眼睛,正幽幽地盯著他們。方才在秘道裡被黑鱗蜥劃破的褲腳還在滲血,此刻被寒風一吹,凍得小腿骨頭縫都疼。
“鬆是鬆,可架不住陰魂不散。”秦老爹從懷裡摸出個油布包,打開來是幾塊曬乾的狼肉乾,“平時就倆哨兵,窩在那邊的石頭堆後頭烤火,喝多了能睡一下午。可這陣仗不對——”他指了指隘口左側一塊突兀的黑石,“往常那石頭上總插著他們的旗子,今兒個沒了。”
蘇璃將玉笛豎在唇邊,指尖在溫潤的笛身上輕輕滑過。她沒說話,隻是側耳聽著風裡的動靜。玉笛是暖玉所製,此刻卻涼得像塊冰,笛孔裡似乎還殘留著方才在秘道裡吹奏時的餘韻,混著風裡的腥氣,說不出的怪異。
“沒旗子反倒更麻煩?”蕭寒把金背砍山刀往肩上顛了顛,刀背撞上背後的行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嗓門大,話音剛落就被風卷著送進隘口,撞出一串回聲,驚得頭頂的積雪簌簌往下掉。
“憨小子,小聲點!”秦老爹趕緊按住他的胳膊,往隘口深處又瞄了眼,“血羽教的人最是多疑,旗子沒了,要麼是換崗了,要麼就是……”他頓了頓,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要麼就是有大人物要過,提前清場了。”
歐陽逸飛忽然抬手示意眾人噤聲,龍淵劍已經半出鞘,寸許長的劍身在昏暗中泛著冷光:“有風哨聲。”
眾人立刻屏住呼吸。果然,風裡除了嗚咽的呼嘯,還混著一陣極輕微的、類似竹哨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隘口那頭傳過來。梅降雪的手瞬間握緊了軟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哨聲她在江湖上聽過,是血羽教傳遞信號用的“催命哨”,短聲是警戒,長聲是發現目標。
“得趕緊躲起來。”秦老爹壓低聲音,往右側山壁挪了兩步,扒開半人高的灌木叢,露出個僅容一人鑽進的洞口,“這邊!當年我打獵常在這兒避雨,洞不深,但藏幾個人綽綽有餘。”
蕭寒先扶著秦老爹鑽進去,蘇璃緊隨其後,梅降雪正要往裡鑽,卻被歐陽逸飛拉住了手腕。他指了指隘口方向,隻見兩道黑影正順著山壁往這邊移動,黑袍在風裡鼓蕩,像是展開的蝙蝠翅膀,袍子下擺隱約能看到暗紅色的羽毛刺繡。
“進去後彆出聲。”歐陽逸飛低聲道,將她往洞口推了推,自己則抽出龍淵劍,閃身躲在洞口左側的岩石後。劍身與空氣摩擦發出極輕的嗡鳴,在狂風裡幾乎聽不見。
梅降雪剛鑽進山洞,就聽見外麵傳來血羽教徒的對話聲,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被凍壞了:“頭說今兒個有貴客來,讓咱們仔細盯著,彆放閒雜人等過去。”
“放狗屁,這鬼地方除了山風就是石頭,哪來的貴客?我看是教主又想折騰咱們了。”另一個聲音罵罵咧咧的,“昨兒個在山神廟喝酒,那老道士釀的米酒真夠勁,早知道多揣兩壺……”
腳步聲越來越近,洞裡麵的幾人都屏住了呼吸。秦老爹往蕭寒身後縮了縮,指了指洞頂一塊突出的鐘乳石——那裡能看到外麵的動靜,卻不容易被發現。蘇璃踮起腳望去,隻見兩個黑袍人正靠在洞口外的岩石上烤火,火折子的光映著他們臉上的獰笑,其中一個腰間掛著串骷髏頭吊墜,在火光裡晃來晃去。
“聽說了嗎?教主要用活人煉血丹,就在後山的血池裡。”先前那個聲音壓得很低,卻還是順著風飄進洞裡,“昨兒個抬了三個獵戶過去,哭爹喊娘的,聽著都滲人。”
“煉那玩意兒有什麼用?還不如多搶點金銀實在。”另一個啐了口,“不過說真的,那血池裡的水是紅的,跟血似的,瞅著就邪門。”
梅降雪的手攥得更緊了,軟鞭的鹿筋被勒出深深的指痕。她想起去年在江南遇到的那戶人家,男人被血羽教擄走後就沒了音訊,女人抱著孩子在碼頭哭了三天三夜,那哭聲跟此刻風裡的嗚咽混在一起,刺得她心口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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