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網吧管理員周鵬：鍵盤敲出的代碼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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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2035年，霓虹燈管的殘影】

龍華市“極速先鋒”網吧的後半夜總是彌漫著一股混合氣味——泡麵桶的油膩、二手煙的辛辣，以及鍵盤縫隙裡積攢的灰塵味。2035年7月20日淩晨三點，周鵬趴在收銀台後的折疊床上，眼皮重得像被502膠水粘住，屏幕上閃爍的遊戲直播畫麵在他瞳孔裡拖出模糊的殘影。

“網管，加瓶冰紅茶！”一聲吆喝穿透耳機裡的遊戲音效，他猛地驚醒，額頭撞在桌角，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揉著發疼的額頭站起來，他看見角落裡的玩家正舉著空瓶子晃蕩，鍵盤上沾著薯片碎屑，鼠標墊邊緣磨得發白。

這是他在這家網吧當管理員的第十五年。從十八歲輟學至今，他的人生軌跡就沒離開過這排閃爍的霓虹燈管。每天的工作簡單重複：開機、關機、處理電腦故障、售賣零食飲料，偶爾調解玩家間的糾紛。月薪3500元，扣除房租和生活費，剩下的錢剛夠給老家的父母寄去微薄的贍養費。

他走到飲料櫃前，玻璃門上映出自己的模樣：三十三歲的男人，頭發油膩地貼在額角，黑眼圈深得像被人揍了一拳，T恤領口磨得起球。想起昨晚母親在電話裡說家裡的舊電腦又卡了，想看看孫女的視頻都費勁，他摸了摸口袋裡剛結的工資——給母親換電腦需要至少三千塊，相當於他乾滿一個月還得不吃不喝。

高中時的周鵬不是這樣的。他是班裡的“電腦神童”，初二就能用Basic語言編簡單的計算器程序，初三時偷偷把學校機房的電腦係統改成了自己設計的啟動畫麵。數學老師曾拿著他在課本空白處畫的程序流程圖歎氣：“周鵬，你這邏輯思維，不去學計算機可惜了！”但他覺得“讀書不如打遊戲爽”，看著同學埋頭刷題，他偷偷溜進網吧，在《魔獸世界》裡當個虛擬世界的“勇士”。

“如果當年能係統學學編程……”他擰開冰紅茶的瓶蓋，氣泡聲在寂靜的網吧裡格外清晰。屏幕上，剛才那個玩家正操控角色在虛擬世界裡攻城略地，歡呼聲震得耳機嗡嗡作響。而他，隻能在現實裡看著彆人“叱吒風雲”，自己卻像個被困在收銀台後的NPC，日複一日重複著單調的指令。

淩晨五點，第一縷陽光透過貼滿遊戲海報的窗戶照進來，落在他昨晚沒吃完的泡麵桶上。他看著桶上印著的“紅燒牛肉”圖案，突然想起高中時自己編的第一個小遊戲——一個像素風格的餐廳經營程序，玩家要操控廚師炒菜。那時他覺得編程很有趣，現在卻覺得，現實比像素遊戲殘酷多了。

他不知道，此刻在十五年前的某個清晨，另一個周鵬正站在高中教室的窗邊，手裡攥著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信紙上的鍵盤油漬和代碼熒光奇怪地交織在一起。

【貳·2020年，舊電腦前的光標】

2020年9月1日，高一（六）班的計算機課上，周鵬正用U盤偷偷往電腦裡拷貝新下載的遊戲。老師在講台上講解Excel表格的函數應用，他卻在桌下用手機和網友約戰。突然，同桌踢了踢他的椅子：“周鵬，你書包掉出來個信封，好像是給你的。”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紙材質，邊角磨損得厲害，帶著一股明顯的鍵盤灰塵味和淡淡的可樂漬。收信人欄寫著“高一（六）班 周鵬 收”，字跡潦草，像是在快速敲擊鍵盤時寫下的。他趁老師轉身寫板書時，悄悄拆開信封，一張照片先掉了出來：照片裡的男人穿著印著“極速先鋒”字樣的馬甲，趴在收銀台後睡覺，臉上帶著疲憊，身後的屏幕上正播放著遊戲直播，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淩晨四點”。

周鵬的心臟猛地一縮，照片裡的男人……怎麼那麼像他？隻是更頹廢，眼神裡沒有任何光彩。他顫抖著拿起信紙，上麵的字跡和信封一致，墨跡裡仿佛摻著鍵盤縫隙的灰塵：

“周鵬，當你看到這張照片和這封信時，我剛被玩家叫醒買冰紅茶，額頭撞在桌角上，現在還疼著。現在是2035年7月20日淩晨三點，我在‘極速先鋒’網吧當管理員，已經乾了十五年。你看照片裡我身後的屏幕，那些玩家在虛擬世界裡打怪升級，而我，隻能在現實裡給他們遞飲料。”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逃學去網吧打遊戲特彆酷？是不是覺得‘讀書不如打遊戲爽’？我告訴你，十五年後的我，連給我媽換台舊電腦都沒錢，她想看看孫女的視頻都卡得像PPT。你還記得嗎？高二那年你在數學課本上畫的那個遊戲程序流程圖，數學老師偷偷給你畫了個笑臉，說你有天賦。”

“我現在每天的工作就是開機、關機、賣零食，月薪3500元，和十五年前差不多。你以為虛擬世界的‘勇士’很厲害？現實裡，我連給電腦裝個係統都要查半天教程，那些你當年覺得‘沒用’的編程知識，現在成了我最缺的東西。”

“周鵬，你偷偷在課本上畫的程序流程圖，老師都看見了！那不是‘不務正業’，那是你的天賦！看看你課桌裡的遊戲攻略，扔了吧！用你攢錢買皮膚的錢，去買本《C語言程序設計》，你家那台舊電腦還能用，彆讓它隻用來打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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