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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在殘破的廢墟裡艱難地走著,濃烈的煙氣嗆得他咳嗽了起來,他將身子壓低了一些繼續前行。

熾熱的火焰,夾雜著熏人的煙氣,金黃色的沙灘上狼藉一片。

飛機第三次爆炸後的機體殘骸,有一半載歪在海邊,冰冷的海水都已經漫進了殘餘的機艙底部。

一隻斷臂從碎裂的機窗中探了出來,跌在了地上。

墜機造成的傷亡十分慘烈,白龍心裡十分難過。

對於一個醫者,看著這麼一群鮮活的人,驟然在眼前離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心裡感到非常難過。

站在殘破的機身下,看著地麵上的那隻帶著鮮血的斷臂,白龍的眼淚再也忍耐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他用一隻手將淚水抹去,然後不停地敲打自己的頭部。

那個先前做心肺複蘇,穿著藍色襯衣的男人過來了,他站在白龍的身後,手裡拿著兩隻不同顏色的細管子,其中一隻是白色的,另一隻是黑色的。

這個男人雖然是個遊泳教練,也懂得點心肺複蘇操作方法,但是往彆人的喉嚨上插管子,長這麼大,還沒有乾過這樣瘋狂的事情。

“喂,我找到了兩根管子。粗細應該差不多,你看看行不?”遊泳教練將兩根拇指粗的管子遞給白龍。

白龍扭過頭看了看,將他手中的兩根管子接了過來。不管怎樣,這兩根管子總是遊泳教練的一番好意。他攥著這兩根管子,拖著沉重的步子,重新返回了廢墟。

事實上,在這個時候,黃金的搶救時間已過,大部分人,能救助的,都基本上已經救助過來了。

除了他在營救之外,還有幾個尚能活動的身強力壯的人。否則,光靠他自己,是忙不過來的。

遊泳教練看著白龍消失在煙霧中,以為他要去給那個可憐的閉氣的女人插管子。他心裡十分忐忑,畢竟這是個露天的場所,到處是屍體和煙霧。

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怎麼可能給一個女人插管子?

白龍返回廢墟後,翻找著能用的東西,現在輪到他自己了。

方才沒有注意到。在奔跑營救的過程中,血液從後背流到了前麵來,潔白的襯衫,已經被染紅了巴掌大的一片。這也隻是腹部前的麵積,血流的太多,傷口在後背上。

在廢墟中,他找到了一個拉箱。這是一個旅行拉箱。從箱體鮮豔的色澤上可以判斷出,這個拉箱屬於一位年輕的女士。顧不得這麼多了。

將拉箱打開,在一個透明的洗漱袋子裡,他找到了一個圓形的塑料盒子。裡麵置放了六種顏色的細線卷,每個線卷上各自插著一枚細針。還有幾件尼龍上衣,他挑選了一件白色的。然後,拿著這些急救品跑到了沙灘北邊的一個小拐角。

這個地方長著一簇灌木叢。茂密的葉子足以將灘上其他人的視線隔開。

對於一個傷者,最不容忍的就是,血淋淋的場麵。白龍是一名醫生,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很懂這些傷者的心裡。

所以,他處理自己的傷口時,選擇了一個沒人的地方。

這些細節,恐怕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知道。

他找到了一株矮小的榆樹,將外衣掛在了樹杈上。襯衫脫掉後,就扔在了地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傷口,一紮長的口子,自他的背部劃向他的腰間。

從傷口裡滲出來的血液,將他身體右側的肋下染紅了一大片,血液還在他的身上繼續蔓延著,看上去顯得特彆可怖。而傷口處還能看到鮮血在往外湧動。

白龍試著碰了一下自己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方才奔跑救人的時候,卻不怎麼覺得。

他不由自主地跪在了灌木下的沙灘上,猛地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忍受著疼痛。

現在的情況是,他後背被刮傷的地方,是一處不小的傷口,需要立即采取緊急措施止血。

否則,他將流儘血液而死。

他拿出方才在廢墟中翻找出來的針線,自盒子裡黑線卷上取出一根細針。引好線後,想將傷口進行縫合。

可是後背傷口的角度,擋住了他的視線。

在華夏燕京的醫院裡,臨床上,他縫合過無數個患者的傷口,腿部的、手臂的、胸腔的、腹部的、腦部的,每一道傷口,都縫合得恰到好處幾近完美。

這一回,輪到給自己縫合,卻沒辦法下手。

他恨不得將自己的脖子,像小白兔拔蘿卜一樣,拔出來三尺!

正巧犯愁間,一個女人忽然從灌木叢的南側鑽了出來。

白龍看到了她,這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一頭棕色亮麗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在肩上,兩個眸子瓦亮瓦亮的,嘴角輕輕一張的瞬間,左邊的臉頰竟出現個迷人的小酒窩。

這個小酒窩或許能養一條小金魚!

“喂,美女!”

小酒窩看到了白龍,看到了他後背上的傷口,還有這個男人身上堅實的肌肉。

給小酒窩的第一印象是——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比娘娘腔的小鮮肉們強了何止百倍。簡直就不是一個檔次!

小酒窩非常鄙視那一類不男不女的人,這些人著實令人討厭。明明是個男的,卻百般妖嬈地打扮,還要像個女人一樣地捉。

小酒窩尷尬地笑了一下,粉嫩的臉頰隨著臊出了三分嫣紅,剛好迷人。雖然男人們搭腔總是這樣,但對眼前這個卻並不怎麼討厭,甚至在骨子裡都有些垂涎。在看清了這個男人的傷口後,小酒窩不自禁皺起了眉頭:

“我的天!你的傷口可不小。”

“你縫過衣服嗎?”

“縫過!”小酒窩點了點頭,她的眼睛裡有些狐疑,她也看到男人的膝蓋前的沙子上擺放著一個針線盒。

莫非他想?

“漂亮!來,過來一下......”這下可有救了,白龍欣慰地笑了一下。

小酒窩束手束腳地靠近這個跪著的男人,她警惕地問著:

“你想乾什麼?”

白龍咬著牙關,忍著疼痛,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傷口:

“美女幫我個忙,我的衣服破了。幫我縫縫。謝謝!”

小酒窩這才明白過來,臉上的驚恐越發濃了。她倒不是駭怕男人,而是這個男人身上的傷口湧出了太多的鮮血,血淋淋的樣子很是怕人。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竟然讓自己給他縫傷口。

這他媽的是縫衣服嗎?

小酒窩果斷地搖了搖頭,表示抗拒,她從來沒乾過這麼血腥的事:

“我沒縫過這樣的衣服!我縫不了!”

白龍盯著她的眼睛笑著說:

“美女,你有沒有買過豬肉?”

小酒窩點了點頭,她的眼睛裡還是布滿了懼怕:

“買過。”

“你有沒有切過豬肉、豬排骨?”

“切過。”

“我身上的這塊肉和豬身上的也差不了多少。來,你摸一摸!”

小酒窩當然明白這個男的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不給他縫合傷口,可能過不了多久,這個男人就會駕鶴西遊。

一個人,如果流了太多的血,那這個人恐怕就沒救了。這裡又是一塊不知名的原始森林。可沒有什麼血庫和醫療設備可以給他使用。

小酒窩輕輕地摸了摸白龍的傷口,白龍疼得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怎麼樣?是不是差不多?”白龍臉上帶著些戲謔。

小酒窩沒有吱聲。

白龍接著說道:

“我從小就是吃豬肉長大的。我不僅吃過豬排骨,還吃過豬頭、豬肝、豬血、豬肺、豬蹄、豬大腸,所以現在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基本上都是貨真價實的新豬肉。”

說完,他嘿嘿嘿得意地笑了笑。

小酒窩看著他的臉,怔了怔。這是一張迷人的臉,臉上有一道迷人的疤痕。淺淺的笑容掛在這個男人的臉上,雖然有些邪惡、殘酷,卻似乎更有些十足的魅力。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偏偏被這張臉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的手好像也不怎麼抖了。

看著小酒窩的眼神,白龍知道這個女人懼怕的成分去掉了八成。她的目光越來越堅定。

於是,白龍從褲子裡掏出來一小瓶消毒水遞給小酒窩:

“用這個洗洗手,消消毒。然後,給我留些,傷口也需要消毒。”

小酒窩遲疑著接過消毒水。

白龍小心地囑咐著:

“消毒水不多,節省著用。”

將手消過毒後,小酒窩拿起針線盒,盒子裡五顏六色的線卷應有儘有,赤、橙、紅、綠、藍、靛、紫、黑、白、褐,用這個東西縫傷口?看來也隻能這麼招了。

小酒窩看著白龍問:

“你喜歡哪一種顏色?”

沒想到這個小妞會問這個,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一笑,又牽動著背上的傷口死啦死啦地疼。

白龍想了想:

“白色。”

小酒窩看了他一眼,將黑線拉出後,又將白線引入細針孔:

“男人不是喜歡標準的黑色嗎?你的西服也是黑色的。”

白龍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對小酒窩這句問話,他沒有直接應答。

在醫院裡,他是穿著白色的衣服的,衣服破了,也要用白色的細線縫補。

現在他身上的這件‘衣服’破了,理所應當還是用白線縫補,也許在他的印象裡,那些傷者看到白色的時候,就會看到重生的希望。

墜毀的飛機上,可能隻有他一個活著的醫生。

這個時候,他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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